清脆的指尖敲擊桌子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在昏暗的屋子裏回蕩。√
秦惘之眉頭呈現着倒八字,一直緊鎖着,考慮着最近不安的局面。在他深處坐着一個身套黑色罩袍的老者,那幹枯如惡鬼般的臉透露着一絲兇狠暴戾,相較于秦惘之的眉頭緊鎖,他則是一臉肅然,帶着幾分不友好的看着秦惘之,目光中透露着幾分不信任。
他們彼此無話,過了很久。
罩袍老者終于忍耐不住道:“秦相爺,考慮的怎麽樣?”他這“秦相爺”語調用的極爲怪異,根本不是如字面上的尊稱,反而帶着幾分戲谑的意思。
秦惘之城府極深,對如此嘲諷視若無睹,面對對方的逼問,依舊是搖了搖頭道:“不妥,極爲不妥。噬魂花生長的環境尤爲苛刻,就算在整個楚夏,适合種植的地方,亦不過百處,且絕大多數都爲修行者占據,想要不被現的種植幾乎不可能。何況現在是非常時期,羅褚梁藏身在暗處,本就難以對付。現在明面上又多了一個杜彧,隻怕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掌控中,更加不能出手。在這危機四伏的時候,長老更應該沉住氣,從長計議才是。”
“從長計議?”罩袍老者提高了聲音,怒道:“我仙門由明轉暗,已經蟄伏十餘年。我們忍氣吞聲了十餘年的,目的正是爲了将不夠圓滿的仙丹完善。而今實驗已達最後一步,噬魂花卻全部被毀。再不做最後的完善,得不到噬魂花的供應。我們這十年成果,将毀于一旦。你現在位高權重,是不急爲我仙門效力,可想過我們這些藏身暗處,過着蛇鼠一般生活的門衆?”
秦惘之雙目圓瞪,自有一副不怒自威之态道:“長老是真心爲仙門好,還是爲了一己私仇?羅褚梁、杜彧的能耐,你老難道當年沒有親身經曆?仙門勢大,宛如國家,在他們算計下,不足月餘,灰飛煙滅。僅剩我等藏身暗處,留下這星星之火。當我始終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隻要我們一息尚存,終有崛起之日。長老三番五次逼迫老夫,真爲我仙門着想?我看,也不盡然吧!據我秦某人所知,長老的妻兒都死于羅褚梁的圍剿。你這連番作爲,其心可誅。”
罩袍老者似乎給揭穿目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霍然站起道:“秦惘之,你敢以下犯上?”
秦惘之針鋒相對的道:“爲我仙門着想,以下犯上又如何?仙丹一事,關乎我仙門興衰,我秦惘之身爲仙門中人,爲仙門出力,理所當然,此事我盡量去辦,成與不成,自看局勢而定。長老若爲一己之私,陷仙門這點僅存血脈與危機,莫怪我秦惘之對長老不客氣。”他憤憤不平的甩袖而走,完全不給罩袍老者說話的機會餘地。
罩袍老者手中真元齊聚,看着那推門而出的背影,将力量捏爆在手心,眼中殺機四伏,卻遲遲動不得手。
秦惘之走出屋子,秦宇皓立刻跟在身後,父子兩人一路無話,先後走進了書房。
秦惘之開打了書架背後的密室,兩人不動聲色的走進了密室。
“父親,情況如何?”這密室的入口剛一關閉,秦宇皓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秦惘之稍微拉了拉衣襟,掏出手絹抹去額上偷偷溢出的汗漬,長長吐了口氣。他先前表現的剛硬,實則心底也憋了一口寒意。罩袍老者昔年惡名遠揚,屬于人族的頂尖高手之一,秦惘之隻是一介文弱書生,若先前場面控制不住,罩袍老者真的給逼急了,一個手就能捏死他們父子倆。他本不想那麽早跟罩袍老者攤牌,但罩袍老者與他唇齒相依,現在有非常時刻,讓他在縱容下去,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将化爲泡影。
聽兒子相問,秦惘之道:“還好,爲父先聲奪人,化被動爲主動,搶占了主動權,成功反客爲主。長老短期内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麻煩,不過長此下去,也終究不是一個事,此事近期内得想個法子解決了。這有因必有果,此話說的真心不假。”
原來昔年秦惘之雖有一身匡世才略,卻因出身寒門,一直不得器重,可謂走投無門。他所學的是巧變之術,行鬼謀之事,喜歡劍走偏鋒,也就傍上了仙門這條大腿,借着這條大腿步步高升,短短的十數年間成爲楚夏國的次相,兩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楚帝對他的信任寵愛由甚于杜彧。
秦惘之能有今日,離不開仙門昔年的支持,如今尾大不掉的仙門,卻成爲了一顆在背芒刺。
沒有昔日因,便無今日果。不過就算讓秦惘之從來一次,他也會選擇依傍仙門,他就是這樣極擅偷奸耍滑的人。
秦宇皓颔道:“依照父親的要求,我已經傳出消息,師傅對于九幽陰煞寒氣存有極大的執念,得知孫奕馴服了陰煞寒氣,勢必會動手趕來。有他在,我們不論對付長老,還是對付暗處的羅褚梁都有了一定的把握。隻是杜彧那老家夥在朝堂上的威信極大。這老頭子,不顯山不漏水的,卻不想手段動作如此快捷狠毒,一出手直接讓工部來了一個大清算。甯錯過,不放過。将我們在工部的人手,全部鏟除了,一點餘地也沒留,也不知他手中有沒有我們的把柄。”
當初孫奕将有人在羅府下種植噬魂花的事情告訴了杜彧,杜彧直接找上了工部,隻有工部才能精準的知道封都地下排水渠道,仙門中人能夠通過地道利用九幽泉眼種植少不了工部的支持配合。杜彧沉寂多年,這一出手,整個工部便讓他清洗了一大半,任何人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作爲兩朝元老唯一的托孤重臣杜彧手中的政治資本絕非秦惘之這種新起的次相可以相提并論的。
秦惘之淡然笑道:“所以你要學着點,你父親我這樣的圓滑人物包括你師叔東方勝這樣驚世奇才固然可怕厲害,終有對付之法。真正難對付的是杜彧這樣大智若愚的人。你完全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裝傻什麽時候真精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過你父親也不是好對付的,隻要熬過這一局,在過三個月,我們就能殺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