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殿,朝中重臣都被太子召集過來議事。
——旱情日漸嚴重,不能光靠赈災救濟,下雨才是解決之道。
皇上帶兵去平西了,太子監國,以往,帝王這時候要下罪己诏,請求上天的原諒,太子現在還不夠資格罪己,他上面還有皇上頂着。
當然,他也不願意下這東西,他到底做了什麽罪無可恕的事,連老天都不原諒?
沒有。
有就更不能下了,那不是承認自己不稱職。
好在現在市面上還沒有傳言流出,說這旱災跟他有關,罪名都讓林孝珏擋了。
罪己诏不能也不用下,就隻能帶頭求雨了。
正好大家都是在傳,這雨下不了,是因爲永安公主爲禍朝廷,現在永安公主已經入獄,是金河禦使參奏的,說旱災跟永安公主有關的源頭也是金河禦使。
金河禦使就知天文,擅天象。
有人奏請讓金河禦使開壇求雨,太子覺得這事可行,要是雨真下來,林孝珏的罪名就做實了,他可不必放了她不說,也不怕有人說旱災跟他有關。
——現在是還沒傳,但不保準以後不說他。
太子給了金河三日的時間。
金河會天象?
以前都沒聽說。
陳大人讓尹次輔說話。
次輔道;“殿下,求雨必定要等祭壇,會引百姓圍觀,金河禦使會求雨嗎?他不是書生嗎?萬一求不來,百姓又失望一次,還興師動衆,也不太好吧?”
人的希望也是有限度的,一次次消費,最後可能因變成絕望,再引起不必要的慌亂。
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不相信金河。
太子本也不信傳言,可是招過來問他的時候,他說沒問題啊。
太子道;“金禦使和比尹大人您有信心多了,欽天監已全程配合,必保三日後下雨。”
連金河自己都下了保證了。
這是大家都沒想到的。
殿上各位大臣心中嘀咕,金河還有這種本事,難道之前真是深藏不露。
山西會館對面,有個城中小寺廟,寺廟不怎麽出名,但是門前有許多擺攤算卦的人。
金河喬裝一翻,在寺廟門口走了一圈,擺攤的人紛紛喊他近前看向。
金河找了一個身着道袍,看起來有些道行的白胡子了老頭攤位前坐下。
那老頭見生意讓門,依然面無表情,如此寵辱不驚,讓金河再次斷定,這人肯定是個能人。
金河先開口:“卦象多少錢?”
老頭道:“卦不要錢,錢财是孝敬各路老仙的。”又道:“您算什麽?求的事越大,買路錢越多。”
金河想,求雨是天下大事,應該不少錢吧?
想着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七十個銅闆,他一陣牙疼。
道:“問天象,三日後可否下雨?”
老頭聽了難得的睜開眼皮,道:“心系百姓之人,難得難得,這一卦,老夫不要錢了。”
金河大喜。
“老神仙,那您快幫我算算,三日後會不會下雨啊?”
他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太子問他會不會求雨,之前當着同僚的面他都沒說不會,太子問,就更不能說不會了。
可是他真不會,太子說欽天監有預測,三天後天有異星,有雨相,就問他有沒有。
他也隻能說有。
什麽都不确定,心裏沒底啊。
老頭說了聲好,拿出三枚銅錢,道:“我這是六爻卦象,您看準了。”
他也不懂卦,隻見老頭擲了六次銅錢,用手指點着什麽,然後就是說震卦。
金河聽不懂;“何爲震卦?”
“震就是雷,有雷了,害怕沒雨嗎?所以三日後有雨。”老頭說完這裏,好像心情也很好,笑道:“真是好卦,京城百姓可都盼着這場雨呢,老夫晚上回去,要好好喝兩杯。”
金河聽到更加喜出望外了,連老天都幫他,三日後隻要下雨,他說永安公主是妖孽,還誰敢反駁。
金河差點把老頭抱起來,恭敬的行了禮;“您真是活神仙呐,借您吉言,希望三日後真的下雨。”
老頭點着頭,已經沒話說了。
本來有眼色的人,就可以走了,金河道:“老神仙,我再求您幫個忙?您會求雨嗎?得用什麽器具?”
“求雨?”
金河急忙點頭:“正是。”
老頭道:“求雨老夫不在行啊,聽聞剛正不阿的金禦使擅求雨,要是他在,您到是您請教一下,可惜人家朝廷命官,咱們肯定是見不到的。”
金河聽了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他就在面前,這老頭卻不認識他。
可是也不免失望,這老頭不會求雨,他也不會,連最起碼的招式都不會,到時候總得做做樣子吧?
他目光掃向别的攤位。
老頭從桌子底下拿出幾片黃紙,道;“不過老夫寫過青詞,倒是也求下來過雨。”
金河眼前又見到光明,他看着老頭的黃紙眼睛瞪得老大:“青詞?是什麽?”
老頭教他,這是一種跟上天溝通的語言,别人都聽不懂,隻有寫的人和同行能看懂。
金河是讀書人嘛,對詞句之類很是敏感,聽來聽去,明白了,隻有同行能懂點,但是青詞需要燒了才能上達天聽,也就是就算他胡編亂造,一把火,還有誰能知道他寫了什麽?
而且正好他是讀書人,說寫青詞求雨,不比戲台上那些拿桃木劍亂揮的道士要斯文多了?聽起來也更可靠。
真是爲他量身定做的求雨方式,而且連學都不用學。
金河對三日之後的求雨信心滿滿,連連對老頭說着感謝。
老頭道:“一聽您說的話就是心系天下的人,是老夫應該幫您的,不必感謝。”
可不是,他心裏全是天下蒼生。
金河來的目的達到了,高興離去。
他走後不久,白胡子老頭把攤位收起,回到寺廟裏。
廟裏左邊廂房走出一位中年人,那人道:“多謝七兄肯幫忙,我就說,您要出馬,沒有不找您的。”
老頭道:“周老弟您開口,我哪敢推辭。”又道:“老弟爲何要騙那個人?雷卦,光打雷不下雨啊,兌卦坎卦才是水卦,那才是雨相。”
出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若山。
這老頭是他一個同行好友,他的六爻卦,還是老頭教的呢。
周若山幫老頭拿着幌子等物,二人一起往廂房走,周若山道:“長話短說就是逸風找我幫的忙,長說就是我孫女受委屈了,我得教訓教訓這個金河。”
老頭一臉驚訝:“您兒子不是剛成親不久,孫子才兩歲,都有孫女了?”
周若山歎息一聲:“所以說說來話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