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殿,曆年殿試的場所。
殿體恢弘大氣,能容下上千人。
寶座是空的,太子殿下坐在事先爲貢生門考試而設的三百矮案之前的長案前,注視着前面的殿門,目光精明有神。
門大開了,三百貢生分站左右,排成兩條整齊的隊伍。
行過禮,太監開始點名,學子們陸續從殿外走進來,坐到指定的案子前。
太子看了一眼第三個進門的青年,青年儒雅俊美,實在讓人眼前一亮,就是眉宇間沒什麽厲氣,少了青年人應該有的張揚。
太子見青年目光好似看過來,眼睛一挑,把視線坐在别人身上。
周二感覺到前方有一道厲光,微擡起頭,卻什麽都沒有。
立即又低下頭,這種地方,不是能随便亂看的。
周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等着其他人進來,内閣和禮部的人,就開始方法試題了,公主一大早就讓人把他們送進宮來,隊伍也排在前面,這樣積極,就是爲了這一刻,在白紙上寫下錦繡華章,然後譜寫自己的美好前程。
殿試隻需寫一篇策論,不像會試那樣題目多,所以隻用了三個時辰,太監就要收卷了。
卷子收好之後,太子說了一些勉勵的話,衆人行禮,殿試的考試部分就過去了。
接下來讀卷官要閱卷,考生也可以出去了。
從排隊一直到從太保和殿出來,可不止三個時辰,時已是下午。
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加上天有些陰,好像太陽要落山了一樣。
周二和程濤最先彙合到一起,程濤臉上仍帶着考試的興奮之情,捂着肚子道:“二哥,好餓,你考的如何?”
周二道:“我信心十足。”
她們在公主門下讀書,自己人都不會說官話,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程濤嘟着嘴拍着周二的肩膀:“到時候請客。”
周二點頭,又問他考的如何,程濤咧嘴一笑:“我覺得還不錯。”
後來白梓岐等人也到了,大家都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怎麽說?題目他們似曾相識,都練過。
她們家公主雖然沒有找人買考題,但是出題者的喜好都摸的門清,會出什麽題目,猜個八九不離十。
這樣準備還考不好?那就是天生笨了。
幾個人高高興興去找自家馬車,誰都沒看見,在他們身後人群,有一雙怨毒的眼睛掩藏在其中,盯着周二看。
薛世攀覺得自家發揮的不錯,可是畢竟因爲有老師的事分心,還可以更好,但是已經不能重新寫了。
再見林孝珏的人突然笑得那麽開心,四肢百骸的嫉妒細胞都膨脹起來。
一定是比他考的好吧?怎麽可以讓私生子考得好?這不是老天無眼嗎?
對考生們之間存在的糾葛一無所知,考生的名頭都裝訂成相同模式,閱卷官不可以拆閱,因此是誰的考卷閱卷官也一無所知,他們隻可以憑對文章的喜好評判優劣。
當然不是一個人,如果一個人來決定這麽多人的命運,那未免太草率了些。
八名閱卷官,在殿試後的兩天内,評判這些貢生的卷子。
用不同的記号評判優劣,共五種,最好的是圈圈,得圈圈最多的卷子爲佳卷,而後就所有卷中,選圈最多的十本進呈皇上,不過今年是給太子看。
其他的内閣來最終評定優劣,因爲太子一個人看不完那麽多文章。
閱卷官将所有卷子閱讀完後,放在指定的位置上,不多時,禮監司的太監便帶人來取卷子。
閱卷官門見着太監是長跑内閣不是東宮的,就明白了,所有卷子,先送到内閣,然後可能在轉乘東宮。
也不是錯的程序,誰都沒有反對。
太監們很快把卷子搬到内閣。
内閣輔臣們一起謄錄奏折時所用的公務房内,五位輔臣蹲班房的一位,還有一位得避嫌,隻有三位各就各位的坐好了。
太監放下卷子,韓大人見前十的也在,道:“這是誰的主意?”
次輔尹正茂道:“殿下稍後過來。”
哦,這就說得通了,以前皇上當政的時候,偶爾也會來内閣辦公務,不過隻是偶爾,意思是先看内閣的意見,他再做定奪。
韓大人想不到太子會把評審的資格先交給内閣。
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評過的人越多,越公平。
次輔已開始傳閱前十的文章,既然已經評出優劣,誰不想看想看看狀元之才是什麽樣?
韓大人挑了自己喜歡的前三個放在桌上,指了指:“這個人的文章有氣魄,針砭時弊條理清晰句句在理,定人是胸中有溝壑之人,可堪當大任,是狀元人選。”
那麽按照順序,另外兩個就是榜樣和探花的人選了。
次輔和另一輔臣都看出那不是陳博彥的文章。
雖然名頭封着,但是陳大人特别交代過陳博彥的字迹和内容,這人把朝廷制度貶的一文不值,辭藻又好,很有可能是永安公主的人。
次輔搖着頭:“過于鋒芒畢露,好像天下就隻有他是人才一樣,這樣的人我見得多,哪裏堪當狀元之才?放這裏,都擡舉他。”
說完,将卷子直接丢到同進士人選的那一摞卷子中。
曆來都有剛愎自用的考生,因爲觀點問題本來文章寫的特别好,但是被考官不喜,直接判爲同進士。
可是這個人的觀點,分明跟太子的理念很和。
而且也沒有次輔說的那樣自負,尖銳的人和治世之才韓大人還是分得清的。
韓大人沉下臉道:“這樣不妥吧,怎麽也是前十之列。”
另一輔臣道:“我也覺得次輔說的對。”
按照内閣的規矩,要麽首輔拿主意,那麽少數服從多數。
韓大人明知道這二人是在幫陳博彥出頭,卻拿他們沒辦法,氣得臉都紅了。
接下來室内是可怕的安靜,盡然大家意見不和,說多了就是争吵。
次輔和好夥伴終于挑出了滿意的三甲人選,拿給韓大人看,韓大人看了一眼,點點頭,就算他不認同,少數服從多數,他也赢不了。
見韓大人沒意見,次輔将前十的卷子放在案子最右邊,另外輔臣将同進士人選的卷子全部抱走,放在牆角,這樣太子就可以很容易分辨應該看哪些。
這是按照平時篩選奏章的方法放置的,每日那麽多事,太子不可能每一本都看,這就需要内閣整理,重要的放一邊,不重要的放另外一邊。
所以有些問題,如果内閣不讓執政者看,執政者就看不見。
殿試結果,好像最後又輪爲内閣大臣的弄權之地了,這讓韓大人相當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