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許文馨接到口信後跟薛大人面面相觑一陣。
爲了薛世攀備考,爲了對付林孝珏,他二人如今時常呆在一起。
薛大人道:“此事是不是應該提前爆出來,難道要真的等考官販賣考題之後才追究嗎?那就晚了,對那些學子也多有不公平之處。”
許文馨道:“可是我們有什麽證據說考官販賣考題?考題如今還沒出來呢,别狀沒告成,還惹一身腥。”
薛大人道:“咱們是不好說,可是作爲内閣首輔,陳大人肯定有辦法跟皇上透漏一二,他怎麽也這麽坐視不理?他兒子還要下場呢。”
因爲不是所有人都能時刻見到皇上的,即便能見到,有些話,也不應該說。
内閣的輔臣說就沒關系了。
許文馨語重心長道:“你就别操心這些了,這是内閣的事,要禦使給事中的事,皇上的事,跟你翰林院又沒有關系。”又道:“而且你沒明白陳大人的意思嗎,說不定咱們可以通過王維钊收受賄賂這件事,強行将他跟永安公主聯系在一起,既然要走這一步,就不能讓行賄之事提前暴露出來,等,等發榜了,再一網打盡。”
薛大人一愣:“你已經想到對策了?”
許文馨其實挺可憐薛大人的,做學問是沒問題,就是有時候死腦筋。
還好自己的學生不像父親。
他低聲道:“就怕永安公主名不副實,不然的話,她上榜越多學生,對咱們越有利,你想想,誰教的學生能個個當進士呢?這其中說沒問題,誰信?所以,咱們根本不用想什麽對策,就等着永安公主夢想成真了。”
薛大人對于許文馨這話倒是深以爲然,他也不信,林孝珏的學生能個個都那麽優秀。
正說着薛世攀走進來。
跟二人見了禮。
許文馨就熱情的叫着他:“今日的功課都寫完了嗎?”
老師腿腳沒有以前那麽便利,薛世攀走近老師面前,點着頭。
然後看了父親一眼,目光像是老鼠見到貓,立即就彈開。
薛大人很是讨厭他這畏畏縮縮的樣子。
許文馨見薛大人黑下臉,不高興了。
拉着薛世攀,讓他坐下,然後道:“正跟你爹說主考官的事呢……”将陳大人那邊送來的口信說一遍。
然後道:“咱們就等着永安公主的人高中吧。”
薛世攀聽得心潮澎湃,隻要林孝珏陷入盜考題的醜聞,她就再也沒有臉給人講課了。
她的離經叛道,一直是他嗓子上紮的刺,吐不出,咽不下,卡在那裏,雖然沒影響性命,但是難受的生疼,林孝珏一日不按照他的預想生活,他就一日寝食難安。
整理了一下老師給的訊息,他眼睛變得亮亮的:“其實老師不用擔心永安公主的學生不争氣,隻需一個中了進士,咱們就有文章可做,陳大人不是說那個行賄的學子到處走動嗎?永安公主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又好爲人師,他若是知道了,會不想求永安公主嗎?隻要他去找永安公主,不管說了什麽話,就都把永安公主和王維钊聯系到一起,到時候她有理說不清。”
許文馨拍着腿,一臉大喜的摸樣:“這個法子好,我這就讓人透漏消息給那個徐彪。”徐彪是考生,走動也是文人文官打交道,許文馨有衆多弟子,露個消息給他,太容易了。
随即他又笑看着薛世攀,一臉欣慰道:“十三善謀略,以後可堪當大任。”
薛大人感覺哪裏不妥,可是許文馨說的也沒錯,他們都沒想到,兒子随便一聽,就有了對策,确實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可是,兒子這樣的聰明才智,他怎麽高興不起來呢?
鬥轉星移,時光飛逝,窒息了一冬的壓抑,在撲面而來的柔風裏,綻開成點點鵝黃和花蕾。
桃花樹下,梨花白旁,處處都是尋找春意人的影子。
林孝珏和學子們知道春天來了,但誰都顧不上去留意春的風景。
因爲明日,學子們就要進考場了。
考試分爲三天,前一天考書義三道,經義四道,第二場試論一道,诏,诰,表各一道,第三天試經、史、時務策五道。
這麽多題,也不是必須都寫完,扛不住的可以棄兩道。
後兩天的一般隻作爲參考,就是前一天寫的不好,後兩天再好,也不會中榜,因爲後兩天的考卷可能都沒人看。
但是交白卷也不行。
最重要的是前一天的兩義。
所以一定要集中精神好好答這一場的試題。
學子中,隻有周二沒有進入過考場,林孝珏把已經唠叨過無數遍的考場規則,又跟他說一遍。
當然第二天就要考試了,林孝珏是帶這下人幫他們準備參考的用具來的,筆墨食物等,所以别的人也在,順便都聽一聽。
聽完考試規則,衆人都齊聲說記得了。
林孝珏想再唠叨些什麽,原來所有想說的話,都說過無數遍了。
她忍不住爲自己的啰嗦發笑。
衆人見她心情很好,也都跟着笑呵呵的。
林孝珏想了想,最後還是說了一句:“還是那句話,一個考試,會有很多種選擇,考得上固然值得慶賀,失敗了也無所謂,你們還能做很多事,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這是她收留他們時候說的話,一個考試,兩種選擇,讓他們學醫。
當時大家以爲日後真的就隻能當大夫了,沒想到,公主又說下醫醫人,上醫醫國。
是要當醫生沒錯,但是要争取當醫國的那種。
于是他們拼命三年,雖學的不是四書五經,那些雜七雜八的知識卻能讓四書五經更好的在腦中理解,消化。
如今隻差一個考場,就離上醫醫國不遠了。
而這個考場,明天就到。
學子們感謝自家公主兼老師給予的支持,更感謝她給予的安慰,投入不要回報,他們家公主才是真的爲他們着想,不逼迫任何人,這才是真的聖人。
學子們心中既然激動又感動,齊聲道:“學生定不辱使命。”
林孝珏一邊讓人把食盒衣物都發下去,一邊笑:“你們真是,我方才說不要給自己壓力啊,還喊得這麽大聲。”
衆人朗聲大笑,其實他們比較之前考試,已經算不上緊張了,之前考不上就沒有出頭之日,如今考不上還可以當大夫,去街上揮灑熱血啊,後路很多。
還有周二,就更沒有什麽好緊張的了,人家考不考得上,都是駿馬爺。
所以白梓岐道:“其實最緊張的是公主您啊,并不是我們。”
拼命安慰别人,是因爲自身沒有安全感。
林孝珏擡頭看着周二神采飛揚的表情,那種忐忑之情突然就淡了,白梓岐說的沒錯,最緊張的人是她,因爲她争強好勝,不希望自己敗,更不希望敗薛世攀等人。
可是真要敗了,也就敗了,還能殺人嗎?人啊,活的高興就行,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總是教育别人的話,至今,才深有感觸。
林孝珏心裏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是的,别人還沒有上考場,她已經在給自己做開導,找安慰。
不是她不霸氣,這種可以影響人一生命運的轉折點,即便再有資本,也會怕萬一。
何況參考的人不是她,是别人,别人,就是無法自己掌控的人。
不過學子們可不想她那樣,第二日一早,又檢查一遍食盒和用具,包括衣物鞋墊,免得被人陷害塞紙條,再進不去考場,這都是自家公主那敏感的性子千叮咛萬囑咐他們的,他們到不覺得唠叨,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确定沒有問題,幾個人意氣風發走出宅子大門,早就有馬車在那裏準備好了等着他們。
驅車去貢院考場,去打人生至關重要的,沒有硝煙的大戰,此刻,上車,立即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