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來送茶水,耳朵貼在門上聽見屋裏哭聲陣陣。
吓得放下茶盤,去院門口找王再生:“二哥,蘭大人和公主都哭了,咱們怎麽辦?”
“哭了?”
巧娘一邊點頭一把拉着王再生的胳膊:“您去勸勸蘭大人吧,大男人怎麽還哭了?”
王再生想了想,道:“巧娘啊,男人能在一個人面前哭,那是信任,你無法想象的信任,你看,小孩子都願意對着自己的母親哭,就是因爲信任母親能安撫他,你不要去打擾了,大人和公主的感情,咱們誰都插不進去。”
巧娘似懂非懂。
王再生道:“就像省三除了你,誰都不讓近身照顧一樣。”
陶省三手不好用,很多生理上的事都要巧娘幫忙。
巧娘聽了小臉一紅。
王再生含笑這點頭。
下一刻巧娘道:“二哥你也越來越煩人了,告訴陵南姐去。”說完跑開了。
王再生擡眼看着天邊的太陽,光線熹微,但足可照醒世人,還有一個時辰,衙門就開門了。
他走到林孝珏廂房敲了敲門:“公主,大人,時辰不早了。”
屋裏的兩人同時擡起頭。
蘭君垣用袖子擦臉,然後捧着林孝珏的小臉,仔細幫她把眼淚擦幹,道:“不哭了,咱們要上戰場了,打一場硬仗。”
林孝珏還有些哽咽,脫下被子站起來:“我要陪你一起。”
蘭君垣道:“你先洗臉,外面那麽冷,我給你找衣服。”
林孝珏看着蘭君垣在她屋裏忙來忙去,都是爲了幫她做這個,做那個,以前他也做過,給她穿衣梳頭,還洗過臉,但是不像今日這樣,那時候像是爸爸在對待心愛的女兒,現在像是補償什麽,要一次性都做個遍。
林孝珏拉住蘭君垣的袖子:“君垣,你别這樣,咱們一定能赢。”
蘭君垣眼睛還有些濕潤,但肯定的點着頭:“一定能赢的。”
外面王再生又在催促:“先吃早飯吧。”
二人都沒什麽胃口。
林孝珏提議:“我們走着去大理寺吧,走到了,剛好衙門的人也到齊了。”
人生的路上,他當然也很想能跟她一起漫步,不是一天兩天,是一輩子,但如果一輩子太長太奢侈,那就隻能珍惜眼前了。
蘭君垣點着頭:“你陪着我走一走。”
太陽出來了,風也停了,不過乍暖還寒時節,出門還是要穿得多才行。
蘭君垣把林孝珏打扮成了粽子。
走在街道上,時時引來路人回頭。
勤快的人們都已起來,開始忙碌這一天的生計。
有人盯着林孝珏看,看着看着便笑了:“您是永安公主。”
作爲一個有醫術還開醫館的公主,林孝珏名氣很大,認識她的人也很多。
林孝珏看過去,笑道;“您是那位趙大嬸,手腳向冒火一樣的病好了嗎?”
那路人很驚喜:“公主您還認得我啊?好了好了,吃了您開的六味地黃丸,已經好了。”
她是林孝珏的病人,林孝珏平時不記人,但如果是病人,都記得清楚。
陸續還有人認出林孝珏,隻要是林孝珏接受過的病人,她都能說出姓氏和那人當時的症狀。
給路人說的喜笑顔開,這世上誰人不希望被記住呢?
他們紛紛稱贊公主不光醫術高,人品也好。
蘭君垣領了林孝珏慢慢走,感受着人們對林孝珏的敬意和愛戴,那與有榮焉的笑容發自肺腑的表露在臉上。
随後也有人認出了蘭君垣,不是因爲他是公主的未婚夫,因爲他在江西剿滅了土匪,還跟皇上征戰鞑靼,是人們心中的英雄人物。
有人問:“您二位這麽早是去哪啊?”
蘭君垣要說什麽。
林孝珏道:“遛彎。”
“遛彎啊?”這麽冷的天出來遛彎。
“因爲我們要成親了。”
遛彎跟成親有什麽關系?不過這話題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有人跟了上來。
“二位真的要成親了?”
“要成親了。”
林孝珏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蘭君垣還在孝期的,人們便問,真的如傳言所說,方夫人病了,所以要沖喜。
林孝珏搖搖頭:“不是,方氏根本不是人母,她買兇殺人,奪人子女,罪大惡極,君垣也不是蘭家的孩子,他的生父生母都被方氏害死了,仇人,誰還會給他們守孝。”
這消息一出,四周炸開了鍋一樣。
人們越聚越多,聽得傳的,都是方氏殺人的事。
有人自然難以置信,一個後宅夫人,怎麽可能呢?
林孝珏和蘭君垣相視一眼,握緊了彼此的手,随即一同看向大理寺的方向。
林孝珏道:“大家若是不信,就跟我們來。”
“好,跟公主去,看看究竟。”
林孝珏和蘭君垣在前面走,身後跟了一群人,人群且越聚越多,慢慢就占了半條街。
用餘光掃着緊随其後的人群,蘭君垣攥着林孝珏的手,陡然間用了大力。
林孝珏回以他力量,她明白,話已經說出去了,就如開工沒有回頭箭。
他們隻能告,還必須告赢,不然等着蘭君垣的下場就隻有一個,收監。
跟随而來的人仿佛也參透了事情的嚴重些。
因爲有人懷疑真假,就有人說,如果是假的,蘭大人就是大不孝,是要削官爲犯,受到懲處的。
所以,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沒有。
而且就算赢了,狀告養母,禮法上也是有罪,官是肯定當不成了。
“那麽不管輸赢蘭大人不都是輸了?”
在功利的角度看,是這樣的。
可是林孝珏和蘭君垣都把身子挺的直直的,輸了官司,但也要赢得人格,殺父之仇,不僅要報,還要讓仇人的罪行昭告天下。
“可是這樣對蘭大人不公平。”
“是方氏殺人父母,她把人養大也是有目的的,大人至今未娶親,這不是說明了一切?功不抵過,大人替養父母伸冤,沒有罪過。”
官司還沒開打,已經有一半的人給方氏定了罪。因爲她平時的爲人就太苛刻。
可林孝珏聽了并沒有覺得心安,這些人再抱不平,他們也不能代替律**理。
“對,殺人折才是最大的罪人,怎麽受害人還要受到懲罰。”
“所以世道不公平,律法是保護壞人的。”
人們還在議論,鼎沸的聲音一座冰山都壓不住。
可是依然無法幫蘭君垣化險爲夷。
而且眼看也到了大理寺門口了,林孝珏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她發誓,就算她自己死,也沒這麽緊張過。
忽地,一個灰色身影搶在蘭君垣之前敲響了鳴冤鼓。
“這世道不公平,但人心是公平的,人心怎麽可以保護壞人,所以蘭君垣不管輸赢,他都是個好人,好人就不應該受到懲罰。”
那人一邊喊,一邊将鳴冤鼓敲的砰砰響。
林孝珏愣住了,因爲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約蘭君垣見面的高聳。
“高大人,您怎麽也要喊冤?”人群中有人認出他來,喊道。
高聳咬着牙道;“因爲我的父母也讓方氏害死了,我要替父母伸冤,告方式謀人子嗣,殘害人民,青天大老爺,您聽見了嗎?我要告方氏,我要告方氏,我要告涼國公府的夫人,方氏……”
蘭君垣叫着哥哥去搶鼓,被高聳紅着眼睛推開。
“我是哥哥!”
林孝珏怔然之後好像明白了什麽,高聳是哥哥?但他不是方氏養子,他出面,跟蘭君垣的性質完全不同。
林孝珏去拉争搶的蘭君垣,蘭君垣看着她神色激動:“哥哥這樣就得罪了漢王。”
出賣主子,前途一樣盡毀。
所以他是犧牲自己的前途,也要保護蘭君垣。
林孝珏将蘭君垣拉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