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鄉下人,裏長認識的人也有限,所以這消息遲遲都打聽不到,養父母像是憑空消失了。可是我還得活,幸好寡婦奶奶也是好人,養父母留了産業給我,寡婦奶奶要強一輩子,寡婦的産業都沒人能搶走,我的,她也幫我保住了,是的,我那叔叔嬸子聽說養父母失蹤,就像霸占秀才家的産業,騙我要帶我回家,照顧我,姑父奶奶把他們告裏長了,他們就被趕跑了。”
蘭君垣聽着這裏眼眶已經濕了。
“大家都是好人。”
高聳的笑容很驕傲;“因爲養父仁義啊,村裏又隻有他一個讀書人,在家的時候,街坊們都尊重養父,他不在了,大家也沒忘記他的好。”
蘭君垣道:“後來呢?您是怎麽找到這的?”
高聳道;“後來就是寡婦奶奶照顧我,我也大了,五歲的孩子長得最快,一轉眼就能到十歲,到了十歲,就是小男子漢了,寡婦奶奶老了,可是我可以保護她了。”
蘭君垣點着頭。
高聳又道;“而且我養父留下了很多書,跟我爹不同的,養父是真才實學,大家都說如果他不失蹤,肯定能考上舉人老爺的。'
蘭君垣努力咬着牙,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高聳道:“養父留下書和産業,我又那麽想他和養母,就要想辦法找他們,怎麽找,隻能等長大,有能力了,其實過了那個冬天,就有人說養父母八成遇害了,回不來了,我不信,我忍着,我拼命讀書,我知道隻有讀書好了,就能換取功名,就有能力找養父母的下落,終于被我考上了,我十分年輕就中了舉人,然後根據寡婦奶奶的描述,還有遠房親戚的記憶,我去大興附近的一個鄉上去找老姑奶奶,可是到了一打聽,才知道那位被繼子趕出家門的老姑奶奶根本沒有等到她的侄子來接,出門半年,就被繼子折磨死了。也就是說,他們村上沒人知道我養父母的下落,因爲都沒人看見。”
“我當時十分心慌,他們不會騙我,怎麽沒來找人,我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找,到處打聽,終于黃天不負有心人,在從老家進京的路上,一個七十歲的老者想起遇見過養父母,他說,是因爲養父太出衆了,又因爲當時養母要生産,他就把二人帶到他們莊子上的一個接生婆家裏,你知道的,人做過的壞事很難忘,做過的好事,也難忘。”
蘭君垣已經淚眼摩挲:“你找到的是大興的莊子?”
高聳道:“看來你也找到了。”他微微颔首:“接生婆和他的兒子全都消失不見了,這本身就有問題,我散盡了家财,用了兩年時間,終于找到老大的下落,我質問他見沒見過養父,他就跪下來跟我說不關他的事,是涼國公的夫人讓他殺的人,我還有再問,他就開始喘息急促,随即躺在地上抽風,還是那句話,人做過的壞事忘不了,他該是怕了,十分害怕,害怕了那些年,所以我一出現,他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吓死了。”
蘭君垣想都查到的結果,老大暴斃,原來是被高聳吓死的,這可真是冥冥中的注定,可是之前怎麽就沒感覺到呢?
高聳頓了一下,擡起頭拍拍蘭君垣的肩膀,随即立即放下,神情很不好意思;“因爲我痛恨涼國公夫人,就痛恨涼國公府,我不知道那夫人爲什麽要殺人,我又找不到人證物證,隻能一邊找,一邊想着報仇,之前針對你,是因爲你是涼國公的世子,方氏的兒子,隻要把你弄垮,涼國公府就毀了,我十分期待,每時每刻都在盼望着他垮,你跟太子要好,我就投靠了漢王。”
蘭君垣咽着淚水,不知道該大哭,還是該微笑。
高聳道;“直到街上傳言你不是方氏親生的,我才意識到不對勁,可是我已經投靠了漢王,不知道要如何跟你接觸。”
蘭君垣點着頭:“我确實不是她親生的,她害死了我爹娘,我要找她報仇。”
高聳道:“上些日子從漢王門口聽到關于你打聽接生婆的事,我就知道你已經全知道了,想着,該見你一面了。”
蘭君垣還是點頭,點着點着陡然間大哭,跪在高聳面前;“你是我哥!”一聲大吼,之後泣不成聲。
高聳也跪下來:“弟弟,不該叫蘭君垣啊,養父早就給你取好了名字,李固信,固守承諾,與人爲信。”
“李固信?”蘭君垣垂眸看着高聳:“我的名字?我有自己的姓名?”
高聳大哭着點頭;“我爲什麽早些時候沒認出來你?還對你做過那些事……”
林孝珏等到日落西山,蘭君垣也沒出來。
點心吃完了,她不安的在屋裏走動。
門滿滿開了:“公主殿下。”
是仆人夫婦。
林孝珏道:“我君垣哥怎麽還不出來?”
那老仆道:“二人大人還有很多話要說,李大人讓老奴捎了口信過來,讓您先回去,不用等他。”
“李大人?”林孝珏十分詫異,确定李秀才是蘭君垣的生父,蘭君垣要姓回李姓沒有問題,可是爲什麽要讓高聳知道呢?
老仆道:“就是李大人,跟您一起來的李大人。”
林孝珏又很多事情不解,但是蘭君垣不出來,老仆還在送客,她也不好闖進去問究竟。
隻能先行離開,忙着正事。
來的路上蘭君垣已經安排好了,取得了接生婆和老嬷嬷的供詞,尤其是老嬷嬷的,他明日要去大理寺告方氏殺人奪子。
告狀簡單,但是想告赢,還要考慮很多事,而且方氏對蘭君垣有養育之恩,蘭君垣是堵上名聲和前程跟她打官司。
林孝珏先回到公主府找流銀,流銀已經有空來見她了。
林孝珏道;“老嬷嬷安置好了嗎?别讓她自盡了。”
忠于主人,又不忍心讓侄子受苦,她很可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流銀道:“牙都給他翹掉了,所在地窖裏,什麽利器都沒有,她死不了,他侄子也沒放,傷口繼續塗藥裹布,她敢耍花招,就等于害她侄子。”
搞定老嬷嬷,那接生婆還不知道自己兒子死了,到沒什麽輕生的理由。
林孝珏站到窗前擡頭看,月上柳梢,天已經黑了,等再亮的時候,就會有一件震驚京城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