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候這邊離了醫館,匆匆就去宮門口等消息。
宮裏方貴妃再次求見皇上,希望皇上能下旨讓人林孝珏給方景隆醫病。
已經是第二次來,皇上也知道林孝珏的性格,可見就是說不通。
但是直接下旨也不行。
皇上叫來大劉公公:“叫公主進宮,朕要親自跟她說。”
大劉公公去了很久才複返,回來的時候眉毛上都是寒霜。
“聖上,公主不在京城,周家人說公主去見武國公了,已經走了半個月。”
周光祖在老家守孝。
所以林孝珏去鳳陽了。
皇上站起來:“朕怎麽不知道?”
大家都沒聽說。
大哥大限将近,方貴妃哪裏願意承認大夫不在。
拉住皇上一陣哀求:“聖上,永安公主跟蘭大人要好,公主到底在不在京城,蘭大人一定清楚。”
大劉公公也想,蘭君垣在京城,永安公主怎麽可能不在呢?
皇上當然也知道林孝珏和蘭君垣鬧的沸沸揚揚的情事,不過後來林孝珏還傳過跟公孫衍呢。
好吧,那是爲了戲耍公孫衍。
皇上叫人宣蘭君垣觐見。
蘭君垣剛好在宮裏,很快便過來了。
進門先是跪地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虛服一把:“你先起來,朕有話要問你。”
蘭君垣從容站起,臉上不疑不驚。
皇上道:“你知道永安去哪了嗎?”
“去見武國公了。”
“果真?”
蘭君垣當然不敢笑話皇上的不确定。
道:“臣不敢期滿皇上。”
随便是不大,但是撒謊也是欺君之罪。
皇上坐回到龍椅上,看來林孝珏是真的不在京城。
他看向方貴妃:“人不在,就算先在去追,恐怕趕回來也來不及了。”
方貴妃頓時哭出來,跪在皇上面前:“聖上,永安公主就是故意的,她定然是算準了伯爺會遭難,所以早早離去。”
蘭君垣心中暗暗點頭,當時林孝珏說要離京,他還有些不解,爲什麽好端端的突然要去見周光祖。
說是有兩個新生兒,周光祖沒有見到,還有婚事要商量,可是這些事周光祖在離京的時候也有交代。
現在明白了。
就是怕方家人難纏啊。
也是,以前的仇恨都既往不咎的話,魚玄機剛死,如果不是方君候挑唆公孫衍,魚玄機怎麽會死?
所以就算舊恨不提,新仇也忘不掉。
林孝珏跟方家水火不容,但是皇上不是,皇上念舊,肯定會勸她給方景隆醫治,不治不給皇上面子,治了又心不甘,還不如躲出去。
此時蘭君垣還不知道方夫人也找過林孝珏,若是知道,他更會理解林孝珏的心情了。
皇上蹙眉看着方貴妃:“你們每次都說同樣的話,永安又不是神仙,她能知道誰有病誰沒病?”
蘭君垣道:“而且有些病公主也不是一定能治好的,周老夫人不是年頭走的嗎?”
所以她根本不是神仙,不然不可能看着祖母離世。
方貴妃當然不信林孝珏的離京是巧合,有些不依不饒的架勢。
皇上念她跟方景隆感情深厚,不做計較,但也黑了臉,道;“可是你這樣哭有什麽用?不管永安是不是故意的,她人不在京城,你還想怎麽樣?”
方貴妃差點就說出讓永安公主給方家人陪葬。
可是不可能,還會遷怒皇上。
她也很茫然。
隻剩下哭了。
殿上滿是悲恸之聲。
皇上也想起曾經跟方景隆玩耍過的點點滴滴。
那時候他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父皇兒子又多,沒人重視他。
方景隆是名将之後,人又生的風流倜傥,人緣不錯,什麽事都愛叫他一起,也使他多了很多朋友,這些朋友在靖難的時候都用得上。
皇上突然站起,叫着大劉公公:“召集太醫,擺駕永甯伯府。”
皇上要親自去看方景隆。
這沒有什麽好意外的,皇上以前也有過微服去大臣家的經曆。
而方景隆,是要死的人了。
蘭君垣沒有離去,也跟在皇上身後。
皇上要去永甯伯府,方君候在宮門口當然很快便知道消息,急忙趕回家迎接。
皇上是來看方景隆,當然也就不用客套,帶着太醫和侍衛直接進了方景隆的院子。
方景隆大多數時間是昏迷的。
太醫再一次給方景隆診病,皇上在一旁看着。
方君候退到最後拉了一把蘭君垣。
有皇上在,蘭君垣頓了一下,靜靜退出來。
二人不用做任何溝通,福靈心至一般,一起去往方景隆養鳥的廂房。
棚頂上挂了數十隻鳥籠子,窗外不太明朗的光線投進來,塵土地面滿是灰色的條紋痕迹,一個疊加一個,是放大了的鳥籠子。
蘭君垣擡頭鬥弄着一直鹦哥。
并問道:“這些籠子,像不像一座座牢房?我差點就成了方家牢裏的一員.”
方君候道:“表哥,你得承認,如果你還是方家的外甥,今日方家跟林孝珏的仇恨不是結的這麽深。”
“何以見得。”
“如果你把自己當成方家的外甥,叔叔就不會死,叔叔不死,我和爹就沒有理由恨林孝珏。”
方太守死在江西,當時蘭君垣也在。
蘭君垣一笑道:“如果我認爲自己是方家的外甥,可能我就跟太守大人死一起了。”
方君候立即變了臉。
蘭君垣擡起頭:“這隻是其一,其二周家要崛起,與方家一争高下,以你們父子的個性,能容忍嗎?”
所以即便沒有方太守的人頭案,方家跟林孝珏也好不了。
方君候凝結在眼角的怒意漸漸垂下去。
原來他們方家跟林孝珏是天生的冤家,早晚都要對上,隻是或早或晚。
見方君候一臉呆滞,這種表情在這位聰明的表弟臉上從沒出現過。
他儒雅一下;“君候還要繼續談嗎?”
方君候本來是想說服蘭君垣幫着勸林孝珏的,他還是不相信林孝珏會不帶蘭君垣的離開京城。
可是既然是天生的冤家,在不在京城還有什麽關系了?
他肩頭慢慢垂下去,搖着頭:“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蘭君垣笑着離開廂房,站在廊下擡眼一看,那片擋在太陽邊上的烏雲已經被風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