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門前也圍了一群人。
林孝珏讓車夫繞行,二人從後門回家。
可是沒想到的,後門也有人。
林孝珏見王一生領着幾個壯丁守在門口,讓車夫停車,珊然下了車。
因爲她并沒有弄出動靜,等在門口的人并不知道她回來了。
等發現她的時候王再生也發現了他,幾個大男人搶着把她圍在中間,那些人想要圍過來說話也不行。
林孝珏有驚無險的回到了院子。
走到廊下,後門一陣沸騰。
聽不很清楚,但也知道是跟換眼鏡有關的。
林孝珏不加理會,搖着扇子回到候診室。
屋裏冰盆剛剛融盡,正是最舒适的時候。
她坐在椅子上閉眼休息。
突然門口簾聲響動,睜眼一看,巧娘倩娘和陶省三等人過來了。
因爲别的分館分了不少人手過去,若不然她很是懷疑這屋子裏放不下。
大家滿臉擔憂,一個個的興緻都不高。
林孝珏有些哭笑不得。
坐直了問:“你們這是怎麽了?”
巧娘紅着眼睛走上前一步:“公主,薛世攀領着人在門口鬧事,說是不準公主再使用神技,那些讀書人可真可怕啊,固執起來吵也吵不過,打也打不得,這可怎麽辦啊?”
林孝珏笑道:“那你應該能體會皇上上朝時的心情了。”
屋裏沒人笑。
巧娘嘟着嘴道:“您還能開玩笑。”
林孝珏道:“幹嘛不能啊?他們說的神技不就是手術嗎?又不是不準我當大夫了,有什麽好難過的。”
可是那一項技術,足以傲視群英,也能造福一方啊。
衆人聽她的意思,好像是已經做好了不再使用的準備。
巧娘語氣驚訝:“公主,您就妥協啊?咱們不能就這麽認輸了,薛世攀有讀書人助陣,咱們家不是也有?他們有三寸不爛之舌,您也有,怎麽能妥協。”
可是這不是妥不妥協的事。
是涉及到了人體。
世人還存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心裏,如何能說服他們是沒有來生的,就算有也用不到現有的這具身體?
這分明是個越不過去的坎。
林孝珏見大家都十分失望,因爲隻有了解的人,才知道外科手術對康複一個人是多麽的重要。
她不忍心掐斷大家的希望,道:“反正咱們也不聽他們的,你們先不必擔心。”
大家還是沒人笑得出來。
簾子處再次傳來響聲:“公主。”是王再生在門口停下:“薛世攀要見您,見不見?”
林孝珏估摸着後門那些人也是薛世攀少施名醫慫恿來的,所以她一回來,薛世攀就能接到消息。
她擡頭道;“告訴他,先把人帶走不要耽誤我生意我就見他,不然讓人土豆搬家滾球。”
最後一句話說完,衆人都憋不出樂了。
公主大人總是有這個本事,不管氣氛多緊張,她罵人的時候總能讓人覺得莫名好笑。
外面的喧嚣一點點靜下來。
林孝珏閉眼睡過去,清脆的珠簾嘩啦一聲響,她抖了一下,坐起來撓撓耳朵,原來真的睡着了。
是王再生在門口等着她回神;“公主,薛世攀過來了。”
林孝珏去書架裏找了找,在第三個格子裏摸出一面小銅鏡,仔細打量一番,沒什麽失儀的地方,眼睛瞪了瞪,感覺很精神了,回首道;“讓他進來吧。”
薛世攀一臉深沉走進來的時候,那個朝思暮想的女孩正翹着腿坐在上首喝茶。
薛世攀看着她繡着虎頭的修鞋蹙蹙眉。
林孝珏擡起頭道;“有話就說,難道還要本宮請你落座?”
已經沒有以往的客套。
之前還能得個座位。
薛世攀又上前兩步,低下頭看着她冰冷的小臉;“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
林孝珏道:“沒時間扯用不着的,你要是沒話說,本宮就送客。”
薛世攀道;“我有話說。”語氣竟然遊些無奈。
林孝珏放下腿認真的看着他:“說。”
薛世攀道:“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不然少施名醫和方君候還有後招等着你,他們這次的目的是讓你失去威信,謀劃的很缜密,你赢不了了。”
林孝珏想了想,忽然笑出來,她微微搖頭看着薛世攀:“真有意思,你是那邊的卧底?我可沒請你啊。”
薛世攀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并不想讓你難過。”
俊逸的臉急的青筋突起,是那種想要對對方掏心掏肺的激動。
林孝珏道:“我還真不知道你的心意,你跟少施名醫勾結在一起,哦,還有方君候,你們勾結在一起,還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就是張是個腦袋,也沒辦法理解你。”
“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薛世攀想了想:“隻有這一次是合作關系。”
“你要是非常想說,我不妨聽聽。”
原來少施名醫家敗之後一直想找林孝珏報複,就查到了南公子的眼睛,想出這條寂寞,特意找了方君候商量。
商量過後覺得可行,又怕輿論不夠,少施名醫就想到了薛世攀。
别人或許不解,因爲他跟陳博彥有接觸,所以知道薛世攀對林孝珏已經因愛生恨,算上薛家的影響力,雖然不如以前了,但也不弱。
先由齊何氏告狀,薛世攀逼迫林孝珏上堂,少施名醫堂上将林孝珏的醫術魔話,然後公布于衆,這還不算完,再兩邊制造輿論壓力,逼着林孝珏認輸。
薛世攀把事情的起因和經過說了一遍,隐去後手沒有提,之後他又道:“我也是爲了你好,我想失去這些,你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你的公主了,你所做的事,該是男人做的事,有些責任,男人承擔了就好,你是女人,就做女人該做的事。”
薛世攀的思維林孝珏總是追不上。
她想了想道;“你的意思,男人該有責任心,該有擔當。”
薛世攀點頭。
林孝珏笑了。“那董明珠的刀和青黛的死是怎麽回事?我們略過明珠,你認爲她有罪嘛,那青黛呢?你和有夫之婦珠胎暗結,事發之後讓許先生給你擦屁股,這就是男人的擔當?這就是你說的責任。”
薛世攀一臉的驚慌失措,踉踉跄跄回退,差點落荒而逃。
聽林孝珏哈哈笑。
他平穩了下呼吸,扶着門框回頭看;“别人向你這個年紀已經有兒有女,難道你作爲女人,一點都不羨慕嗎?”
林孝珏道;“因爲我相信我還有很多個十七年。”
所以結婚生子的事她不着急,也并不羨慕别人。
薛世攀道;“可是我羨慕。”
最後這句話說得輕輕的,像是天上的浮雲那般飄渺,亦如他對她的愛慕,有心,卻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