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問韓大人具體是怎麽回事。
原來春天的時候林孝珏組織人給京郊的農民上過課,如何增産,什麽是因地制宜,原來大家種地還看黃曆順不順呢,現在隻聽永安公主的。
林孝珏還送了一批工具過去。
當然第二批就要當地農戶照着樣子自己打了。
那些工具輕便又順手,農戶有口皆碑,因爲工具省時又省力,所以農民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做别的活,今年一年大家過的都不錯。
韓大人繼續道:“百姓說公主是他們的公主,不舍得公主遠嫁,所以今年納糧就特别痛快,想讓聖上知道永安公主對他們的重要性,公主是财神一樣的人。”
财神。
皇上聽了好笑,笑過之後又有些傷感,這個孩子在最開始時做的那些事,他都不怎麽看好,所以一直任由她自己折騰去,他是一點忙都沒幫。
先來看來,她的付出有回報了。
在沒見到林孝珏之前,皇上一度認爲這個女子不安分,甚至想打壓她,他心想許是自己老了,現在竟不覺得她是不安分,反而很享受這種熱火朝天的感覺。
百姓活的熱火朝天,王朝就欣欣向榮。
皇上在宮裏聽得到了自己想聽的話。
大街上輿論也沒閑着。
臘月初八,各家各戶都在城門口施粥。
今日不知怎麽的,欽天監也來湊熱鬧,米粥熬的濃稠熱乎,香氣溢滿了街道。
被施粥者不光能喝到粥,還能拿到一個小冊子。
排在第三個的是奇怪,當他接過一位斯文白淨的大人手裏的小冊子的時候,幾乎是懵的:“大人,我是乞丐,不識字,您發我也沒用。”
那大人很耐心的幫他把冊子翻開:“不識字沒關系,有圖。”
乞丐一看,都是他認識或者不認識的生活工具,認識看起來改進了很多,不認識的幹脆就看個新奇。
他拿着冊子嘿嘿笑:“有圖是會看,可是我是乞丐,用不着。”
那大人還是十分有耐心:“除非你當一輩子乞丐,不然總有一天能用到,再說,你用不到,有人能用到。”
是的,一日爲乞丐,就閑着終身不勞作,乞丐懶惰。
可是還有很多勤快的人呢。
他們是需要這個工具的。
這冊子上分門别類,生活中能用到的小工具都有圖形,不光如此,有些專業性比較強的工具也給改進了,比如雕玉石用水凳,做幾何算術用的“規”“矩”……
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冊子上沒有的。
而且冊子上還标注了制作方法和使用方法。
竟比那些老木匠說的還詳細。
這是一個能改變人生活習慣的冊子。
中國人在感情生活中很保守,但是對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卻很快。
所以這個冊子很快就風靡街頭,因爲人們有需要的,要去趕着做工具啊。
欽天監施粥三天,就發了三天的冊子。
有喜歡專研的人會拿着冊子來問:“都是誰畫的?”
還是那位斯文白淨的中年大人來回答:“永安公主。”
啊!
這就難怪了。
出了永安公主,沒人這麽熱心給大家普及這些知識。
還有人問:“那工具都是誰發明改造的?總不能還是永安公主吧?”
“這到不是,有三分之一是永安公主,還有三分之一是逸風。”那大人指指低着頭給人打粥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表情清冷,打粥的時候也不跟人說話。
人有外冷内熱這一說,雖然他打粥不說話,但是他能替百姓做工具,就一定是個好官。
周圍聽見的人笑了,朝逸風豎起拇指。
有人又問了:“永安公主三分之一,逸風三分之一,那還有三分之一是誰造的?”
那大人有些不好意的拍拍自己的胸口,憨笑道:“正是在下,讓大家見笑了。”
這怎麽能是見笑?
這要感激啊。
衆人紛紛問着大人的名諱:“大人,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您不能做無名英雄啊?請說出您的名字。”
“是啊,大人您叫什麽?我們回去好記在心裏。”
呼聲太高,那大人再推脫就是拿喬了,他還是那樣帶着羞澀有些憨厚的笑:“在下名若山,是姓周的。”
永安公主也是姓周的。
是永安公主的親戚。
所以這事還是永安公主組織的。
因爲永安公主心中有百姓,所以總是把自己會的東西拿出來跟百姓一起分享。
一時間臘八人們議論的不是誰家的粥好,都是永安公主的博學多識。
這就引出一個問題。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先問的:“我們用這樣見多識廣博學多聞的永安公主,如果嫁到蒙古去,那這些知識是不是都被帶走了?”
有人就說:“帶走的何止是這點東西,永安公主還收了很多徒弟呢。”
“對,永安公主還請大儒給學子們講課,可是聽道理的可不光是學子們,人家牆都拆了,明白事理的人,總會知道聽人講道理的重要性,那是受益匪淺。”
原來不知不覺中,永安公主已經爲大家做了這麽多事。
都是好事,都是實事。
不說别的,人們又想起瘟疫之時永安公主的出人出力。
如果真的遠嫁了,再有瘟疫誰來治?
再有瘟疫誰來擋?
對,人們又想起來了,抛開别的光環不提,永安公主是個大夫啊,是個腳踏實地,不懼惡名,有真才實學的大夫。
就看這一點,也不能同意永安公主遠嫁。
人們一開始是私下裏舍不得。
後來逐漸擺在茶樓酒坊中說。
如果聽見有人說要将公主遠嫁,甚至會有幾個熱心人指着那人的鼻子罵:“要嫁你嫁,你不嫁你媳婦嫁,你媳婦不嫁你妹妹嫁,你妹妹不嫁你閨女嫁,你們家都知道蒙古不好,不遠嫁,那爲什麽要逼公主遠嫁?”
“說什麽?怕打仗?”
“如果蒙古人要搶公主,那打就打了。”
所以輿論漸漸從“不願意爲了一個公主引起戰争”,變成了爲“保衛公主而戰。”
這可真是不得了,因爲曆史上就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明明是一個紅顔禍水,怎麽老百姓都不恨他了?
方家人聽到了輿論真是又驚又惱。
方太守不可思議的搖頭:“想不到這位公主有這麽大的号召力,咱們之前做的事都白做了。“
方景隆攥緊了拳頭恨恨的說:“錯失了殺她的最佳機會,讓她成了氣候。”
如果隻是爲了蒙古人,方君候可能就放棄了,可是不甘心,不甘心啊,她是從什麽時候起,這麽得民心的?
民心,那些微不足道的鬥升小民。
不過是幾個小小工具。
怎麽就能有這麽大的作用?
方君候所有鬥志都被激起來了,他将下人拿來的小冊子撕得粉碎:“賤民,賤民,我就不信他們能比得過舌燦蓮花的讀書人?他們不過是玩偶,朝中大元動動嘴皮子就可以讓他們家破人亡,玩偶終究是抵抗不了操縱玩偶的人的。”
國子監有一半的學子頂着風雪靜坐請願:“永安公主收買人心操縱輿論不肯爲國和親,紅顔禍水禍國殃民,要麽和親要麽褫奪封号驅逐出京。”
如果事情還隻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那都是小事。
鬧到讀書人這裏,就是大事了,讀書人是幹什麽?時代的先鋒,思想潮流的引領者,國家未來的棟梁。
他們情願,如果不準的話,可能會引起上層動亂。
皇上聽了大發雷霆:“一個小小的和親,爲什麽會鬧的這麽大?是不是有什麽人在推波助瀾?”
錦衣衛的探子回報:“就算有,人也太多,沒法查。”
皇上道:“沒法查就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願給朕平息了。”
這個難度有點大啊,怎麽對付這些讀書人?難道要動用武力?
錦衣衛前一秒還在惆怅,後一秒就笑逐顔開的來找皇上:“聖上,平息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情願平息了。”
“誰?”
“怎麽會這麽快?”
不光皇上,大劉公公都好驚訝,這次的行動有點過于迅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