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候又聘了兩個大夫在家裏,還跟太醫院的人打了招呼,并叮囑方景隆和小劉氏:“爹娘,變天了,您二老最近不要出門了。”
方景隆很不解;“你爹我身體好着呢,還怕變天。”
方君候搖着頭道:“爹,我不怕變天,是周清野那個家夥又出城了,我猜想她的仇人中可能誰要得急症。”
方景隆半張着嘴:“不能吧?他不是跟蘭君垣走了?廉恥都不顧。”
方君候心想如果那個女人是顧着兒女私情的人,那他也不用這麽防備着了。
總之方君候是如臨大敵。
陳國公坐在書房裏給面扇題字,一邊提一邊呵呵笑。
風少羽正好撞進門:“爹,你笑啥呢?”
陳國公找着手:“兒子,過來,你小姨子不知道又要要誰的命了。”
“爹,我小姨子是誰?”
陳國公:“……”
他讓兒子看着自己題字,一邊道:“永安公主啊,你不跟靓靓成親了啊?她比靓靓小。”
風少羽露出一片小白牙:“還真是我小姨子。”又道:“爹,啥時候談論我的婚事啊,我要娶媳婦。”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而來的,難怪他天天不着家,一進門就火急火燎的。
陳國公道;“等公主回來再定奪。”
“小爺要成親,幹嘛要等小姨子啊?”
陳國公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兒子:“朝中大事瞬息萬變,誰知道誰起誰落?看着永安公主行事就安心多了,她一出城,就是要用人病重,你忘了李寶庫了?”
風少羽撇撇嘴:“她不是跟我哥私奔了嗎?”
“私你個大頭鬼。”陳國公敲了兒子一個爆栗:“你們家私奔要全城的人知道啊?”
風少羽揉着腦袋:“那她什麽意思啊?”
陳國公放下筆想了想,又想了想,點了點頭道;“這次是要讓别人無話可說。”
說完就沒下文了。
風少羽急道:“什麽無話可說?”
陳國公道:“我又猜不出來是誰,等知道是誰你就明白了,好了,别耽誤老子寫字。”
風少羽搶過陳國公的扇面扔到紙簍裏:“您一個武将能不能不要給武将丢臉?寫什麽大字啊,再說了,馬上入冬了,您扇扇子啊?”
陳國公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那你也不能給老子扔了啊?”急着要去撿。
風少羽拉着他的肩膀:“爹,咱們刷槍去。”
陳國公拉扯不過兒子,吼道:“都要吃晚飯了,老子耍什麽槍?”
風少羽道:“小爺精力旺盛,你不讓兒媳婦進門,小爺天天找你練槍。”
練槍。
“死孩子讓你再跟老子小爺?“陳國公脫下鞋開始追打風少羽:“小兔崽子你别跑。”
風少羽回頭叉着腰伸舌頭:“老兔子你快來抓我啊。”
到底是誰要死了?
不會還是李寶庫吧?
方君候和陳國公都沒有忽略這個人,派人暗暗盯着河間候府。
可是李寶庫自打退親之後精神比以前還好了,河間候把人拘束在家裏,還準備要搬回老家去呢。
不是李寶庫?
那是誰?
等了三天,正當大家毫無頭緒的時候,閣老府中傳出少奶奶病重的消息。
方君候徹底松了口氣,回頭對方景隆道;“爹,不用擔心了,知道是誰要死了,陳博彥的妻子不是林世澤的女兒嗎?正是周清野同父異母的妹妹,據說姐倆因爲掙夫結了仇,還因爲什麽丫鬟的,是這個人,妥妥的了。”
方景隆哎呦一聲:“這個小妖女還真是凡是都算的好好的,陳家肯定沒防着。”
不光陳家,林家也沒防着啊。
找了少施行醫和少施岚雲一起去給林孝瑜看診,兩個人摸着脈相一點生機都沒有,都搖着頭:“怕是不行了。”
少施岚雲自從沒林孝珏吐過之後再也不敢居高臨下的對人說準備後事吧,而且還是自己的外孫女,語氣很委婉。
可是仍然擋不住一個事實,他們治不了。
陳家又請了治婦科的婆子,婆子說:“精血都流幹了,哪還能活?本來人若是不生氣還有點希望,現在嘛……”搖着頭。
就是沒有希望了。
其實陳大人和夫人兩人從來沒喜歡過林孝瑜,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糟踐了孩子,還沒出月科就沒要沒娘,多可憐。
陳博彥是心軟的人,沒有棄林孝瑜于不顧,每天還會來看她一面。
這日下午,陳博彥又來看林孝瑜,林孝珏睜開眼睛拉着他的手;“相公……”
她說話已經氣若遊絲。
陳博彥點點頭。
林孝瑜道;“把兒子抱來讓我看看。”
她越來越放不下順哥,但是還能動的時候給她,沒人的時候她就會打孩子。
又因爲順哥好不容易才能吃奶,陳博彥本不想折騰兒子,但見林孝瑜渴望的望着自己的樣子,又很不忍心。
讓下人報了孩子來。
陳博彥把順哥放在林孝瑜的胳膊下,林孝瑜看着順哥,一臉孺慕之情,陳博彥心中有少許安慰。
忽然林孝瑜打了個噴嚏,全都噴在順哥的臉色,下下的人閉着眼睛勸着拳頭哭,哭聲還是貓叫一樣。
林孝瑜眼裏又顯出戾氣。
陳博彥一蹙眉,把孩子抱起來遞給奶娘:“抱下去了。”
奶娘走後,陳博彥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忙了。”
林孝瑜見他要走,抓着他的手不放:“相公,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陳博彥心想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這時候她倒有自知之明了。
他淡淡一笑:“你不要胡思亂想。”
林孝瑜也擠出一抹笑,但是臉枯黃如敗葉,毫無美感不說,還有一點猙獰。
陳博彥把頭扭了扭。
林孝瑜沒有察覺道他的異樣,她道;“相公,我昨晚做了噩夢,我夢見二表哥牽着他家的狗追我,你不知道我外公家的狗有多兇,咬死人不在話下,吓得我冷汗直流。”
陳博彥心中咯噔一下,他聽林孝珏和翠兒都說過這件事,不過那狗咬死的不是林孝瑜,而是林孝珏的丫鬟周一。
陳博彥問道;“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莫非你你曾經見過這的情景?”
林孝瑜忽然痛苦流涕,她抓着陳博彥的手不放,道:“相公,我知道錯了,你把姐姐叫來,我給她磕頭,我知道我要不行了,是她要給她的丫鬟報仇,我道歉了她就能救我。”
陳博彥眉眼睛動了一下,這兩天他也在考慮,要不要請林孝珏來。
林孝瑜又道:“我什麽都交代,相公當時跟你定親的人是姐姐,是我娘換了庚帖和八字,我爹不同意,但是拗不過我娘,是我奪了姐姐的姻緣。”
陳博彥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件事是他解不開的心結,因爲他一直是這麽認爲的,可是沒有得到林孝瑜的肯定答案,他就不能心安。
繼而有一種憤怒湧上他的心頭,他壓抑着聲音道:“你知道你坑了我一輩子。”
林孝瑜看着上方的虛空流下兩串眼淚:“可是我太喜歡你了,在聚仙人樓一見,我就喜歡你了,後來知道你是林孝珏的未婚夫,你知道我多恨嗎?本來應該是我的位置,我才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她突然出現,比我大,母親的地位比我娘高,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就要嫁給你。”
原來是這樣,陳博彥神色有些難以置信。
她們是親姐妹啊。
他一直以爲是林孝珏和跋扈。
原來都是他想當然的,外表嚴厲堅強的人,不見得就是害人者。
林孝瑜這樣天真無知的人才是毒蛇。
真是人不可貌相。
陳博彥不知爲何又想到翠兒的話,她說女人多了就是亂家的根本。
原來女人之間無法和睦相處,親姐妹也要是對方爲仇人。
林孝瑜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時間裏。
不斷的講着自己跟林孝珏的過往。
都是悔改之意。
陳博彥聽得十分心酸,心想她估計是不行了。
這時林孝瑜忽然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相公,你去幫我求一求姐姐,把我說的話說給她聽,她會原諒我的,讓她來救我,我知道隻有她能來救我。”
陳博彥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低聲道:“你到底是真的悔過還是想讓公主來救你?”
林孝瑜如雞爪的手拉住陳博彥的袖口,攥的緊緊的:“很重要嗎?我已經道歉了,難道真的我死了你會高興?你希望我們的兒子沒有母親嗎?”
陳博彥一聽就知道她不是真心悔過。
本想不管她,可是最後一句敲在心頭是那麽的難受,他的兒子還那麽小,不能沒有親娘。
陳博彥抽回自己的袖口,道:“我盡量一試,我也很對不起永安公主了。”
林孝瑜幹笑兩聲,催促着他:“去,你快去,難道對不起她還有我的命重要?”
是,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陳博彥到了武國公府去找人,才知道林孝珏跟蘭君垣出城了。
原來他一直呆在家裏,不曾聽見外面的傳言。
陳博彥如被人打了一棒子一樣,看着接待他的老管家:“爲何公主要跟蘭君垣一起出城?”
老管家道:“雖然蘭公子不是涼國公的親生兒子,但是我們公主也不是嫌貧愛富認出身的人,公子有孝在身,不能定親,可公主要讓人知道,她對蘭公子是不離不棄的。”
就是他們倆個已經不怕見人了。
陳博彥又是一棒子,他擺擺頭道:“那公主什麽時候回來?要請她救命啊。”
“回來?”老管家疊着手搖着頭:“這可不知道了,要陪蘭公子嘛,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