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大公主的提醒,太妃又坐直了。
道:“既然你說你妹妹是清白的,讓她進宮一驗便之是否确有其事,宮中多得是經驗豐富的老嬷嬷。”
宮中女子哪怕是宮女,也是爲皇上準備的女人,現在已經不是兩漢唐宋,進宮都要驗一驗女子是否貞潔。
周清池已非處子之身,若是給宮中嬷嬷一驗,一下子就水落石出了。
林孝珏怎麽可能把把柄交到别人手中。
而且她妹妹跟沒跟人睡過覺,跟誰睡過該别人什麽事?
這也是爲什麽她早早就把周清池送走的另一原因。
因爲總有些人管的寬。
她笑道:“娘娘您也算貴人,可不是開着雜貨鋪子的老虔婆,要别人家的未婚女兒驗身證明?憑什麽?是用你做媒還是用你養老,就算是做誰家媳婦也沒聽說要驗明正身的,這想法也太無恥了吧?”
林孝珏嘴不是一般的毒。
老虔婆是三姑六婆”中一種,指開設秦樓楚院、媒介色情交易的婦人,亦即是“淫媒“
她雖然嘴上說着太妃娘娘不是,但是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太妃娘娘的行爲與老虔婆無異。
這就是**裸的罵人。
還沒吐髒字。
衆妃再一次領教這個女子的嚣張,皇帝的老娘都敢罵啊,古往今來可能再沒這個人了。
她們甚至有些後悔過來,若是太妃占了上風還好,現在明顯吃了虧,還不遷怒與她們啊?
衆妃或多或少都低下頭去。
大公主挑撥離間:“娘娘,她罵你老虔婆。”
太妃又不聾,她瞪了大公主一眼:“閉嘴。”那聲音嚴厲中蘊含着深深的憤怒,好像驟雨前來之前的暴風,大公主心中一緊,當即就閉了嘴。
随即太妃稍微有些渾濁的眸子中飽含着沉沉的怒氣,她看着林孝珏,心想今天一定要讓這個小妖女無名無份,身敗名裂,不然她再難在宮中出頭。
這樣一想,那種言語相鬥的沖動就沒有了。
隻想着給對方緻命一擊。
她慢聲道:“也就是說你不敢,不敢讓你妹妹來,這分明就是欲蓋彌彰。”
林孝珏道:“當年嶽飛之死,用的就是莫須有的罪名,太妃娘娘您高高在上,反正說什麽就是什麽。”
一副不欲強辯的樣子。
她們周家因爲周清池的事已經身敗名裂,她如論如何也洗不白,所以也沒想着要正名。
太妃一聽,冷笑道;“照你這麽說,我到時用權勢壓人。”
林孝珏心想沒有權勢老子會站在你面前,她微微一笑,很是輕視疏離。
這又是不把太妃放在眼裏的态度,而且十分明顯。
太妃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除了皇上,不然誰不是把她當祖宗供着。
她頭更疼了,面色難忍道:“好,既然你不服氣,那哀家也不否認,今天擺着你面前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麽你放棄公主頭銜,要麽一百大闆,你自己想清楚。”
那麽不要權,要麽不要命。
林孝珏一笑,剛要說完什麽都不選,就聽門簾嘩啦一響,内侍尖聲尖氣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哎呦。”聲音到了一半他像是内什麽東西絆了一下。
林孝珏見殿上衆人都站起身來。
她回頭一看,見是皇上已經大步流星的走進來,他身後還跟着一杆内侍宮女,大劉公公緊随其後。
“皇上萬歲萬萬歲。”
林孝珏身後傳來整齊的問安聲,她知道是衆妃在給皇上心裏。
林孝珏面沉如水,也不敢皇上,躬身一揖:“父皇。”聲音小小的。
皇上意見她這樣子,好像是在跟誰鬧别扭,既然沒見,她氣質越發好了,不吭不卑持重有禮,正像個公主該有的樣子。
他目光軟了下來,拉着她的手道:“今日到沒給朕丢臉。”
林孝珏見他打量自己的衣着,心中頗有微詞,她以前很丢臉嗎?
她擡頭看着皇上咧嘴一笑,緊接着又撅起了嘴。
皇上一看那笑就是硬擠的,氣得點了點她的腦門:“你啊,你啊……”
雖然在責怪,可是語氣無比寵溺,不光是大公主,衆位嫔妃看了都眼熱,她們還跪着呢好吧,皇上卻沒看她們一眼,太妃都沒理,一進來就隻跟那個女子說話。
太妃本來讓皇上的突然駕到吓了一跳,跟林孝珏那樣的突然襲擊不同,皇上進來的時候臉陰沉沉的,所以更可怕。
可是現在眼裏卻隻有林孝珏,這就讓太妃忘了害怕,隻剩下憤怒。
她呵斥一聲:“皇帝!”
皇上目光從林孝珏臉上轉到殿上,他看了看跪着的嫔妃和大公主,沒有感情道:“都起來吧。”
衆人唯唯諾諾站起,誰也不敢擡頭。
皇上又看向太妃,都:“娘娘不是頭疼症犯了,怎麽還有心思宴客?”
太妃被皇上問的一愣,她自然上次要召見林孝珏被皇上訓斥了一頓就開始犯頭疼病了,隻有吃了少施家的藥才能好一點。
再聽大公主說少施家被林孝珏害的有多慘,就忍不住想給少施家出頭。
況且還有舊恨。
加一起了就讓她不管不顧起來。
可現在皇上質問起來了。
太妃早有說辭,道:“永安不是郎中嗎?哀家叫她進宮正是要讓她給哀家看病,後宮諸妃也是平日裏身體不好的,所以都來看看,有何不妥?”
皇上看向右邊第五個妃子,那人比他長得都結實,怎麽可能有病。
皇上是很了解太妃的,她生病隻喜歡少施家的人給看,别的太醫想都不要想,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讓林孝珏來看病的,他眉心一簇:“永安又不是太醫,娘娘的病不是一直由少施愛卿醫治,難道他們家的醫術已經治不好娘娘的病了?”
如果治不好,少施家的地位就不用這麽高了。
太妃是要幫人家出氣的,怎麽可能把人家賣了。
心中一愣,意味深長的看着皇上。
皇上也用同樣的目光看着她。
兩個人本來就是母子,長得又像,目光都一樣的,比的就是誰強誰弱罷。
最後還是太妃敗下陣來,道:“算了,還是少施太醫的醫術更高明些。”
皇上心中不願意,他的侄女怎麽可能比不過少施家的人,不過他也不願意跟太妃争執,這都是小事,畢竟是親娘。
他生氣的是太妃不顧他的命令,讓她不要再惹周家人,她卻一定要偷偷的召林孝珏入宮。
若不是皇貴妃給他提起,他還埋在鼓裏呢。
皇上沉着臉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帶永安下去了,朕說過,永安和周家的事,娘娘最好不要插手。”
皇上語氣不善,帶着警告,就差點名道姓的說太妃錯了,
衆妃聽了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終于知道那女子的底氣是哪裏來的了,皇上給的啊。
這已經不是正常的寵愛,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大公主忍不住了:“父皇,您怎麽可以這樣跟太妃娘娘說話。”
皇上鳳眼一眯:“你又進宮來了?朕的話你都當耳旁風是不是?這件事一定是你挑唆的,太妃娘娘身體有疾,若是因此有個好歹,朕就砍了你的腦袋。”
衆妃大驚,忙跪下去口稱萬歲。
大公主聽到最後一句也傻了,噗通一跪,放聲大哭:“父皇,父皇,兒臣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讓你這樣厭惡?”
皇上道:“自己錯在哪裏都不知道,那朕也無需再照顧你。”
大公主再不敢問,伏地痛哭。
太妃看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她聲音顫抖道:“皇上,你真是偏心偏到天邊去了,她才是你的親生女兒,那個小妖女不過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皇上面黑的能滴出墨水來:“娘娘。”用丹田發出兩個字,聲音如雷。
太妃心中一顫,但不甘示弱道:“皇上不用吓唬哀家,今日哀家也要跟皇上說個明白,周家兩個男子已經緻仕,不應該再留在京城,至于這個周清野,她兩個姐姐和離,一個妹妹跟人無媒苟合,這樣的家風養出的女子怎能當公主,封号褫奪,貶爲庶民,驅除出京。”
皇上道:“娘娘比朕還操心勞碌,朝前的事好像還輪不到娘娘來插手。”
“那公主一事哀家有資格接管吧?哀家就問你周家是不是兩個女子和離,周清池是不是行爲不檢,周清野一個醫女出身的山野村姑,哪裏配當公主。”
皇上道:“好像除了周清池的事,沒有一個是有辱家門的吧,和離和行醫哪裏見不得人了?讓娘娘以此來攻擊清野,還有周清池的事,娘娘可有證據。”
皇上是守規矩的人啊,也不可能看得起不檢點的女子,怎麽今天全都幫着林孝珏說話。
太妃娘娘想不通。
其實道理很簡單,當有人就是要保護一個人的時候,當然那人什麽都是好的,皇上就是偏心而已。
太妃深深的呼着氣才不至于讓自己倒下,她道:“皇上這話是強詞奪理,大家都是明眼人,說周清池的事死無對證,可周清野早早把她送出京城,這難道不能說明問題嗎,清湯下面,你吃我看的事,還一定要讓周清池回來驗明正身嗎?”
有皇上在,林孝珏沒有替周清池抱不平,就用不滿的目光看着太妃。
太妃又用得意的目光看着皇上,嗤笑道:“皇上也沒話說了吧,那麽請皇上下旨,把周家驅除京城,永遠不許回來。”
林孝珏暗暗咬了咬唇,看來太妃想要的更多,不止是她公主的稱号,她一旦離開京城,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太妃應該也明白。
這時衆人聽皇上道:“周家是太子的外家,朕還要複起周家,怎麽可能讓他們離開京城呢?”
這是皇上過了十七年,第一次承認周家給太子的關心,應該說是事隔十七年,再次承認周家,以前他念叨皇上,叫林孝珏侄女,可是這些好像都跟周家無關。
那些後妃可能不知道皇上這句話的分量。
太妃和林孝珏知道,都有些詫異的看向皇上。
太妃加重了語氣:“皇上這是什麽意思,他們已經辭官了,周家家長治家不嚴,不配再爲朝廷命宮。”
皇上道:“所以朕要恢複周家爵位。“
有爵位的不一定要擔當朝中職務。
皇上說着叫來大劉公公:“拟旨,武國公英烈骁勇,精忠報國,其功績理應蒙蔭子孫,流傳後世,其長子周光祖忠良誠善,舉國無雙,父死子即,今恢複周光祖武國公爵位……世襲罔替。”
大殿内靜悄悄的,當年老武國公差點把皇上打的家底都沒了,現在皇上恢複爵位的聖旨竟然說他英烈……精忠……報國……
那不就是承認前朝阻止他進京是正義的,他靖難就名不正言不順。
皇上不是特别忌諱這個嗎?
怎麽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大劉公公都傻了。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除了林孝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