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9 癡人說夢話
大殿之下,一個身着綠衣白裙的女子,婷婷而立。
按理說,她五官不是最漂亮的,可放在一起,就是那種出塵絕世的美麗。
聽人說這種東西叫做氣質。
她眉眼的輪廓是那麽的清晰,薄薄的唇顯示着她的無情。
她的表情總是寡淡的,哪怕是笑,也讓人覺得不親近,就像是雪山之巅不可攀附,像是寒池深潭不可遊戲。
原來的一身紅衣還能遮掩一點她的冷酷,現在換了顔色,就什麽都擋不住了。
說人壞話被逮個正着的太妃和大公主見林孝珏徑自闖了進來,認了半天才把她認出來。
還有其他嫔妃,今日太妃召了不少後宮的女人來。
都按級别坐在太妃兩側,見一個女子大咧咧闖進來,這些人都驚詫不已。
再聽她說的話,好像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就是太妃今日要她們看的,那位周家的醫女小姐。
因是第一次相見,諸妃不免對她評論起來。
太妃被林孝珏的突然闖入吓的手抖,回神了好久才想起來這是她的寝宮,她指着林孝珏:“大膽,不經通傳,竟然擅自闖入哀家寝殿,你該當何罪?”
太妃這一聲,大公主也反應過來,她本想跟着罵兩句,可是看一眼下面的人,不知道爲何就有點不敢出聲了。
林孝珏負手而立,道:“太妃沒傳喚我進來嗎?啊,那是我聽錯了。”
諸位妃嫔大驚,都想這個人膽子也太大了些,她們都聽得清清楚楚,她自己進來也說太妃和大公主說的是她,就表明她知道太妃要把她晾曬一陣。
可是轉口她就說她聽錯了。
這不是大膽是什麽?恩,是非常大膽。
太妃大怒:“你還敢撒謊,哀家什麽時候讓你進來了?”
林孝珏還是笑嘻嘻的:“說了聽錯了嗎,那如果太妃沒有傳喚我,那我就告退了。”
說着一拱手,就要離去的樣子。
大公主急了,好不容易把她騙來,這麽走了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她忙道:“你回來。”因爲說得急,就沒有用呵斥人的語氣,到好像是舍不得的挽留。
林孝珏擡頭一勾嘴角:“還沒走多遠呢,大公主也不用這麽想我。”
樣子痞痞的,十足像個小流氓。
屋裏的人:“……”
“誰想你?”大公主氣得滿兩通紅。
太妃怎能看得上林孝珏這般輕浮的樣子,一拍木榻扶手:“誰讓人這麽流裏流氣,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女子,你簡直給女人丢臉。”
林孝珏收了笑容,道:“太妃娘娘如果召我進宮如果隻是爲了告訴我我不像女子,那我就先走了,說我的人多了,您也不是第一個,我心裏有數。”
再次絕倒的屋内衆人:“……”
因爲上一次跟林孝珏相見,太妃沒有見識到林孝珏的伶牙俐齒,初次領教,發現她不僅伶牙俐齒,還是那種說不出的伶牙俐齒,讓無關的人發笑,想讓她低頭的人卻能氣得半死。
太妃盛怒。
大公主見太妃要發火,知道這樣下去隻能是打嘴仗,打嘴仗太妃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她剛好坐在太妃身邊,忙拉住她:“娘娘。”然後看向林孝珏一笑:“周小姐,你見到太妃還沒給太妃行禮呢。”
衆妃這才想起來,這女子大大咧咧進來,不磕頭不彎腰算了,還背着手,跟大爺一樣,這哪裏是見太妃,見下屬才會如此。
衆妃微微蹙起眉頭來,都聽聞這周小姐目中無人,還真是名不虛傳。
林孝珏團團作了個揖:“太妃娘娘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這是拜壽說的話,按道理太妃娘娘的拜詞是金安萬福,林孝珏這個實在是不倫不類,衆妃既厭惡她拿大,可又覺得她言語輕佻十分搞笑,忍不住嗤嗤笑出聲。
太妃紅着臉:“你說的都是什麽?”
林孝珏不解的看着太妃:“哦了一聲,您是不喜歡山和海?那祝您與老龜齊壽,跟王八活童年。”
衆妃的笑聲再也抑制不住,紛紛轉過臉去捂住嘴。
太妃見此情景,青筋凸起的雙手不停地顫抖:“你……你……”畢竟是老人家,已經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林孝珏聽她呼吸急促,再看她臉色,隐隐泛着黑氣,她是真有病,肝氣受損,怕她一下子氣死,忙道:“哎呦,娘娘原來娘娘是不喜歡聽吉利話,那我下次見到娘娘不說就是了。”
雖然沒有正面道歉,但也有示弱的意思,太妃心裏輕松一些,這才喘上一口氣,手捏着眉心閉上眼睛。
衆妃也不敢在嬉皮笑臉暗暗取笑,都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林孝珏。
大公主一邊給太妃順氣,一邊沉着臉道:“你見到太妃不跪,還敢出言挑釁,太妃要是有個好歹,十個你也賠不起。”
林孝珏道:“大公主是不是又忘了,皇上已經封我爲永安公主,再不是你口中的見人就該跪的周小姐。你好歹也是個公主,整日無所事事,記個人和事也記不住。”
大公主被她一頓搶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道:“父皇當然做的決定是意氣用事,你那裏配做公主?本宮才是堂堂正正的公主,今後你不許自稱是公主。”
太妃召見林孝珏也是爲了這件事。
她強撐着頭疼睜開眼睛,道:“周清野對哀家不敬,褫其公主稱号,貶爲庶民,再不得進宮接近皇上。”
林孝珏心想,原來她們是爲了這個啊。
她伸出左手:“聖旨呢?”
太妃目光閃爍:“哀家的懿旨也算數。”
可笑,她的永安稱号是有玉碟的,是誰說能褫奪就褫奪的。
林孝珏心想這不知道這些人腦子怎麽長的,以爲吓唬她一下,她以後就真不是公主了?
她一躬身:“娘娘保重,我去見聖上,不陪你們了。”
那意思就是對太妃的懿旨一點也不信服,不配她們玩了。
太妃和大公主相視一眼,其他嫔妃都在交頭接耳。
太妃忍了又忍道:“站住,不是說永安你長在深山家廟,不懂人情世故嗎?哀家看你懂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林孝珏笑道:“娘娘過獎,諸葛孔明本是布衣,躬耕南陽卻盡知天下事,嵇康整日打鐵,也能寫出錦繡文章,人不在乎在哪裏,在乎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有些人整日算計人,心裏可不是都是錦囊妙計嗎?”
這話說得可真是綿裏藏針,尤其是後一句,把整個後宮都概括進去了。
大公主嗤笑:“就你也配跟諸葛孔明比?”
林孝珏道:“剛好比大公主強一點點。”
大公主攥緊了拳頭。
太妃哼道:“你也甭需伶牙俐齒,哀家也不再跟你白費唇舌,哀家今日召你來,就是想确定一件事,你妹妹周清池,到底有沒有跟男人無媒苟合。”
周清池跟少施行醫的事,周清池已經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現在甚至要背井離鄉,他們周家人也都丢了官職。
可本來,這不過是無知少女的一個小小過失,并沒有傷害别人,說起來他們周家人才是受害者。
而且皇上都不追究了。
一個養老的女人狗耗子多管的什麽閑事?
林孝珏半眯起眼睛看着太妃:“娘娘你可知道律法中有污蔑之罪?你是否還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無憑無據侮辱我妹妹清白,别說這官司我要打到大理寺去。”
她長得就不是好欺負的主,說的這般腰杆筆挺,衆妃心頭都是一顫,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太妃,皇帝的老娘也有碰釘子的時候啊。
太妃被林孝珏說的也有些心虛。
大公主召見過少施名醫,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弄錯,使勁抓了抓太妃手,低聲道:“您别被她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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