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祖背着手低着頭,道:“眼下朝中立儲聲起,兩位皇子各占一半勢?20??,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現在皇上也很喜愛你,但這件事咱們家不應該攙和其中。”
他的話讓林孝珏挺意外的,沒想倒他一開口提的竟然不說周清媛。
林孝珏頓了一下道;“可大皇子到底是大表哥。”
周光祖緩緩擡起頭來,正好他們路過的地方有一叢矮喬木,他順手揪了一片葉子捏着梗在手中轉圈,道;“清野,你是不是想恢複周家以往的榮耀?”
周家以往什麽樣?開國功勳之家,門庭顯赫,家中是世襲罔替的公候爵位,還出過皇後,除了姓朱也沒什麽人家能比的上了。
就是現在的方家和風家也不得不望其項背。
林孝珏沉默一會,最後還是點了頭:“是。”
周光祖搖搖頭道:“你也十七歲了,皇上清君側立新政,就是從你出生那天開始的,如今已有十六年整,這十六年周家從輝煌走向衰敗,甚至子孫都開始敗壞門風了,男孩子也是一代不如一代,是誰看了都會心生難過之心,所以你想恢複往日風光的心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卻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
林孝珏訝然。
她笑道:“原來大伯父已經安于現狀,安貧樂道了。”
周光祖聽出她言語中的不高興,好像在說他不争氣,淡淡一笑道;“就是因爲經曆過那樣的輝煌,也在苦與痛的生活中掙紮過,所以我才說過不過那樣的日子對于周家已經無關緊要了。家世顯赫尊貴固然讓人更有尊嚴地位,能生活的更好,可那種整日提心吊膽的風險也不是人人能夠承受的,想我周家當年是何等的榮耀,你祖父是怎麽樣的骁勇善戰,爲皇家攻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立下戰功赫赫,可是最後怎麽樣呢?”
“若是當年你祖父不夠衷心,那太祖饒不了周家,可他赤膽忠心一片,連自己的姑爺也要與之爲敵,最後他的姑爺沒饒了他。所以衷心也是死,不忠心還是死,你還沒看清楚這其中的門道嗎?”
“說來說去的,先帝也好皇上也罷,還不都是他們老朱家的江山,他們打來打去也都是家務事,卻累的咱們家到這樣的地步,所以我說安貧樂道也很好,子弟不争氣也沒什麽,反正吃苦的是他們自己,女兒敗壞門風也這樣吧,到頭來塵歸塵土歸土,那些名聲啊,榮譽啊,又有什麽用?”
林孝珏聽得周光祖這一翻“大徹大悟”竟有些傻眼,早些日子大伯父也還沒這樣想放棄吧?是看四皇子呼聲太高所以覺得無望了嗎?
她忙問道:“大伯父您是不是要去當和尚了。”
周光祖:“……”
他歎息道:“你這孩子沒正行,我跟你說正經事呢,你說讓我罰你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林孝珏道:“反正最後也是塵歸塵來土歸土,那還懲罰什麽,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周光祖:“……”
他被林孝珏噎的說不出話來,微微蹙眉。
林孝珏道:“大伯父,你說人早晚都是死,那直接死了就好,還活着幹什麽?”
周光祖聽她話中隐隐在反駁自己方才的話,所以并不搭言。
林孝珏道:“我跟蘭君垣說過,人活着其實是沒有什麽意義的,但是活下去你因爲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會遇到什麽人,所以人生才變得有意義。”
周光祖琢磨一下,微微點頭。
林孝珏又道:“我明白大伯父想求安穩的心,但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越是活在最底層的人們,才越痛苦,不管是先帝也好,皇上也罷,打來打去是他們的家務事,可他們家務事也是天下人的事,反正我是甯可讓皇上一句話來賜死也不願讓一個縣令一句話來鬧的家破人亡,前者起碼我還算個人物,後者我算什麽?”
周光祖有些訝然的看着她。
林孝珏笑道:“伯父之所以覺得如今的日子還過得去,那是因爲皇上到底還是庇佑了周家的,不然咱們指不定在哪個地方充軍刨地,興許地方上收一次稅,咱們就家破人亡了。”
周光祖聽得臉色有些尴尬。
林孝珏呵呵一笑:“伴君自然如伴虎,可到底還能狐假虎威不是?您以爲人生是想當将軍就能當将軍的嗎?當您努力想成爲将軍的時候,才可能當上一名先鋒,當您心裏想我隻做先鋒就夠了,我敢斷言,您絕對隻是個柴火兵。”
她換了一口氣道:“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不想往上爬,别人都在往上爬,你說你會不會被落下?我們隻有保大皇子做太子,才可能有一家人的幸福安康,我說的是可能,到時候大皇子要不要庇佑我們還難說,可如果我們不保大皇子,讓其他皇子登上皇位,您以爲就憑周家是大皇子外戚的關系,周家能置身事外,得以善終嗎?”
“這……”周光祖慢慢恢複理智,輕聲道:“我是真不願意再經曆那種大起大落了。”
林孝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您是姓周的,這就是命,我是不信命的,可就是姓氏這個東西我信,因爲生于什麽樣的人家真是沒的選,可如果有能力改變現狀,還是得搏一搏,所以最後我又不信命。”
周光祖想了好一會才勉強點了下頭。
而這時離林孝珏的院子也不遠了。
周光祖看着她院裏亮如白晝的燈光停下腳步,回身跟林孝珏相對而立,道;“大事我管不住你,但還有一件事,清媛的事你真的沒有任何想法嗎?本來這些侄女中我是最憐惜她的,老二不濟,早年做的錯事,連累的孩子一直受迫于人,我知道她這樣做給周家丢臉,可也能理解她的苦衷,四皇子相貌堂堂,又是皇子,她想依附于他的權利也是人之常情,就是做的事蠢了些,男人……”可能想到眼前這個人是侄女,那句男人并不會在意輕易得來的女人這句話周光祖沒說出口。
頓了下道;“我不想清媛就這麽被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