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還好好的天氣,太陽亮堂堂的,到了正午的時候,天邊厚厚的雲朵突然把太陽擋住了。
福婉沒有胃口吃飯,站在籬笆前望着山下。
她心想不知道林孝珏下山去了沒有,匆匆一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相見。
臨走也不知道來看她一眼,難道她說不用她長來她就真的不長來嗎?
又一想,她有時候心眼實在的跟自己有的一拼,或許就真的不會來了。
山中寂寞啊,孤苦有誰知道?
她正顧影自憐,一擡頭忽然看見籬笆院前不遠處,平仄的山路上負手站着一個男子,那男子身量中等,眉清目秀,給人的感覺溫文爾雅,十分舒服。
他在山花叢中看着她包含欣喜的微笑。
福婉眼前一亮:“周二,你怎麽又來了?你家小姐也來了?”她還正在腹诽她無情無義呢。
周二心砰砰亂跳,不敢近前,站在原地隔着籬笆跟福婉說話:“小姐沒有來,是我自己來看郡主的。”
福婉聽了臉色一紅,小手嬌羞的拉起左邊的小辮子把玩:“你來看我?”她低着頭不敢看他。
周二眉心毅然道:“是的,我來看郡主,因爲我要走了,估計得離開一兩年,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這些老朋友了。”
福婉心中一驚,擡頭詫異地看着他:“你要走了?”蹙起眉頭:“你家小姐讓你走的?”
周二點着頭:“不知我把郡主當成老朋友,郡主生不生氣?”
福婉咬着唇,倒不是生氣,可他特意來辭别,就說是老朋友,心裏好像有些失落。
福婉走出籬笆院,這時二虎的聲音從屋裏傳出:“郡主,吃飯了。”
“不吃了,晚上做點好吃的再叫我。”
福婉答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跑向周二,然後在他面前站穩了,眉宇間多了很多難以言狀的感情,道:“那你要去哪裏啊?”
周二看着茅草屋,笑了笑道:“郡主可随我走一走?”
福婉想了想,看他容貌俊朗,明明是個翩翩君子的摸樣,也就不防備了,臉紅一笑:“那你要去哪裏?”
周二指了指着山路:“就在路上走一走行嗎?到了盡頭郡主就回去,我也就回了。”
福婉看着蜿蜒靜谧的小徑,像是鑲嵌在山間的一條遊龍,有的地方被灌木阻斷了,那遊龍也就斷了,雖看不到盡頭,但她知道這裏到有沙彌出入的地方并不遠。
也就是說他們其實走不了多久。
心中不知爲何更加失落了。
羞澀的情緒被煩躁取代,她臉也垮下來,道:“那我送你下山吧。”
周二見福婉答應了,不由得大喜。
二人慢慢走在小路上,一路上不知名的野花随處可見,偶爾還能聽見鳥兒的叫聲:“山溝溝真好,山溝溝真好。”
福婉忽然看向西方的群山罵了一句:“真是個傻鳥,這山溝溝有什麽好的?”
周二想了一下才知道她爲何跟鳥幹起來了,心中又是對她天真起了憐愛之情,又覺得好笑。
福婉回頭一看他,見他笑的像昏暗的午夜突然透出來的光,可能是燈光可能是月光,不管他了,反正好看。
臉色羞紅道:“你在笑話我嗎?”
周二緩緩搖了搖頭。
福婉身邊的人都是急性子,即使是跟她解釋道歉也都是忙不疊的,哪有這樣鎮定自若的?緩緩的搖頭啊,福婉看得眼睛發直,心想爹爹那戲文裏唱的一舉一動皆是風情說的是不是就是他?
随即又覺得有些懊悔,她低聲道:“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啊?你能看得起我嗎?”
周二笑道:“你怎麽了?”
福婉咬着下唇低下頭,不甘不願道:“我不是搶過薛世攀嗎?離經叛道,不知廉恥,上趕着沒人要。”
說完她偷偷打量周二的神色,見他若有所思的點着頭,臉色一白,怒道:“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
周二道:“或許郡主說的都對。”這時候福婉的臉色更難看了,可他微微一笑,手指在福婉額頭輕輕一彈:“可我看這樣的郡主最可愛,惹人憐的不得了。”
福婉眨着杏眼又驚又喜的看着他,心撲通的亂跳。
想了想吞咽一口道:“你真的這麽想?”
周二道:“這天下除了郡主,就隻剩下我家小姐最可愛了。”
福婉先是一愣,繼而心中一甜,心想他竟然把我排在清野之前?他們才是朝夕相處的人吧。
周二心中暗暗祈禱,小姐你可别聽見我說的話,雖然都是真心話。
目光灑向周圍,沒見什麽人,他又問福婉:“那郡主能看得起我這樣的身份嗎?無父無母,無家可歸,可謂一無所有,在我家小姐身後讨生活,大多數人眼裏,我就是個奴才。”
福婉不高興了:“誰敢說你是奴才?你家小姐說你厲害得很呢,她都不敢小觑。”
“我家小姐跟郡主提起過我?”
福婉點着頭,如果以前不跟這個人接觸她倒是沒什麽印象,想着想起來林孝珏明明跨過他身邊的人她最欣賞周二,能賺錢還可靠,長得英俊也有學問,不是莽漢也不是愚夫。
她道;“你家小姐還說過你很有學問呢,她說你若有機會,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周二心想小姐你可真是好人啊,又想難道我的心思小姐早就看出來了?不然她幹嘛要在郡主面前提我呢?
想到心事可能早就被人家看穿,臉悄悄的紅了,紅暈一瞬間就爬上了耳根。
福婉擡頭看他,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看天邊:“也沒出太陽啊,你走熱了嗎?”
周二搖着頭,突然他停下腳步,叫了一聲郡主。
福婉啊?的一聲回頭看他:“你怎麽了?”
周二想去牽福婉的手,但到底還是不敢,她是郡主,他不過是……他什麽都不是。
他兩步邁到福婉面前,指着台階下的大雄寶殿屋頂到:“我快要到了。”
“啊!”福婉聲音有些不舍:“你快要到了啊,那你得走了。”
周二鼓足勇氣道:“郡主,我能給你寫信嗎?這一兩年我都不會回來了,小姐交給了我很重要的任務,要鍛煉之後我才能回來,回來後我會考取功名,争取出人頭地。”
福婉心中又驚又喜,這周二所說的事情正和她的心意啊,她忙不疊的點頭:“那你記得要給我寫信啊,這三年我都不下山了。”
以前覺得三年不下山她估計會悶死,不知爲何想到遠方會有她的信件不斷送到山上,這日子好像不會難熬了呢?
又道:“考不考取功名的我不管,但你記得辦完事就早些回來啊。”
周二怎麽聽都像是特殊的叮囑,漏齒一笑:“那您等我啊……等我來信。”
福婉畢竟是個大姑娘,再任性也有女孩子的溫柔和矜持,她聽出了周二言語中暗含的承諾,心裏是驚喜的,這些年沒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都知道她對薛世攀癡迷,男孩子都把她當兄弟了吧?
這人長得這麽好,人又溫柔,還願意哄她不會看不起她,他在讓她等她啊。
這麽好的人爲什麽不等?
不就是三年嗎?
臉越來越紅,最後道:“我等你。”
大喊一聲羞答答的就跑了。
周二看着福婉的背影堙沒在山間的叢林裏,先是傻呵呵的笑,随即心中一酸,眼角就濕潤了,回着頭喃喃道:“郡主我今生絕不負你,你可千萬要等我啊。”
除了轟隆一聲雷響,再沒有别的東西給他答複了。
林孝珏從皇覺寺出來的時候天剛好正午,原本亮堂堂的太陽,當她走到山門口的時候卻被烏雲遮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