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珏應召入殿,進來時的樣子信步悠閑,一點也不拘束。
大小劉公公此時都已服侍在皇上左右,三人一同注視着她,表情各自不同。
林孝珏見皇上是陰沉着臉,大劉公公不停的給她使眼色,讓她注意言行的意思,小劉公公看她的目光則警惕中還帶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好像接下來她會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林孝珏心中不屑一笑,朝小劉公公提了提嘴角。
小劉公公一愣,待他反應過來這小姐無緣無故真的是在跟他做表情,不知道什麽意思,他想要表達些情緒出來,但這時林孝珏已經走到皇上面前了,根本再沒看他,這讓他覺得有些忐忑。
一想,皇上總不會饒了他吧,她也蹦跶不多時了,怕什麽?
林孝珏已無餘光再去關注小劉公公的表情了,她要全神貫注的跟皇上說話,見到皇上她向來是不行禮也不下跪的,直接用她自己的撒嬌哄人方式,語帶驚喜的叫着“姑父,兩天沒來,您這邊有沒有什麽有趣的事要告訴我?”
皇上心裏正怒着她呢,可一看她一點城府都沒有的樣子,這怒意頓時消了一半,用興緻不高的聲音道:“朕這邊倒是沒什麽有趣的事,你也去了欽天監兩天了,有什麽有趣的事沒有?”
“有啊。”林孝珏眉飛色舞的比劃着:“我有兩件事要跟姑父說呢。”
小劉公公心中一顫,她不會是來自首的吧?那他那一番告狀的威力在皇上那裏就會大打折扣了。
這時就聽皇上耐心的問道:“哦,是什麽事?你說給朕聽聽。”
林孝珏嘿嘿一笑,然後道:“姑父,首先呢我得跟您借一樣東西。”
皇上一哼:“怎麽?不借給你你就不說了?”
林孝珏搖着頭道:“當然不是,不過您如果不借給我,我說了也沒什麽意義。”
大劉公公了解皇上不喜歡這種小孩子的把戲,猜來猜去的,但今天不知爲何,他竟然還帶有些玩鬧的心情,嘿嘿一笑道:“你不說,朕自然是不借給你的。”還講起了條件。
要知道皇上可是一言九鼎的人,說借就借了,說不借那自然就不借,哪裏用得着像小孩子一樣講條件?
大劉公公敬佩的看向林孝珏,都是這個女孩,這女孩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把皇上哄得特别好說話,也讓皇上做了很多他從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和行爲。
林孝珏聽皇上少了斥責之意,知道時機已到,也不再賣關子,道:“我在欽天監認得一個人,他畫畫呢,就畫的很好,可是人太刻闆了,他說畫話和做人一樣,要三十歲之後才能有優秀的作品,還說一定要帶有傷感情懷創作出來的作品才能發人深省,成爲不朽之作,這不是瞎說嗎?我才不信。”
皇上聽得好奇:“爲什麽一定要三十歲呢?”
“子曰三十而立,他說人不立不知道什麽叫道理,作品自然就沒有深意,沒有深意的作品就不是好作品。”
“胡說。”皇上笑道:“這個人一定是胡說,朕也看過不少名家之作,有些人少年時期的作品張揚自信,潇灑活潑,怎麽就一定要傷感才能有好作品,再者說有人自小飽經滄桑,嘗盡人情冷暖,自然要比他人明白事理的早,也不一定就要三十歲,他是胡說了。”
林孝珏眼裏放着光彩,很是興奮的樣子:“看吧,姑父您也這麽說,我回去一定要告訴他他錯了。”
皇上不住的點頭:“創作怎麽能死闆教條,我看這個人也畫不出什麽好作品。”他二人達成一緻意見,越說越投機。
小劉公公心道:這小妖女進宮見皇帝難道就是爲了說别人?但他怎麽覺得小妖女看他的目光陰森森的呢?
這時又聽林孝珏道:“姑父,可我不能這麽回去,空口無憑他一定是不會服氣的,要赢也要赢他個心服口服,您把您小金庫裏的徽宗趙佶的桃鸠圖借給我,那是趙佶二十六歲時的作品,我讓他看一看,這位昏庸皇帝哪怕昏庸,可二十六歲的時候依然能畫出巅峰之作。”
皇上笑道:“你怎麽知道朕有小金庫?”
皇上是自鳴得意笑着,可這話聽在小劉公公耳朵裏卻如發現自己被惡獸盯上了一樣,頓時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上确實有小金庫,有小金庫也不是皇上的秘密,這金庫叫做内庫,不光是金錢俗物,更讓人豔羨的是各式珍寶、古玩字畫多如牛毛。
這宋徽宗趙佶的桃鸠圖在這些珍玩之中隻是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一個普通作品了,跟别的字畫比起來根本不入流。
就是因爲它不入流不起眼,皇上閑來無事觀賞的時候從來不會點到這幅畫,所以這畫已經被他小劉公公轉移到自己的外室去了,而且好像借給了誰去臨摹了。
皇上聽聞林孝珏要借的是桃鸠圖,微微一笑:“就它啊。”那笑容帶着些輕視,喊着小劉公公:“你去把畫取出來給清野,”
小劉公公臉色變得煞白,他終于知道這小姐是來幹什麽的了?是來要他的命。
支支吾吾道:“這……”
“怎麽?”皇上鳳眼一橫,甚是威嚴:“朕讓你去取畫給清野。”
小劉公公明知道畫現在不在皇上内庫中,怎麽取?
靈機一動道:“聖上,這畫貴妃娘娘甚至喜愛呢,若小姐拿走了,貴妃娘娘問起來奴才要如何回複呢?”
沒等皇上說話,林孝珏蹙眉噘嘴道:“公公您是什麽意思啊?我是借又不是不還,而且您把貴妃娘娘想成了什麽人?難道她連一副畫都不舍得借?像我這種深明大義的知道是您在中間挑撥,那種心胸狹窄的還真的以爲是貴妃娘娘小氣呢,您這不是破壞我跟貴妃娘娘之間的關系嘛?”
正常人,哪怕是皇上子女,也不敢搶皇帝的話,但這位顯然不是正常人。
大劉公公聽了心中隻咧嘴,心道小劉你聰明一世,你怎麽忘了這小姐什麽時候都不給人面子,有什麽說什麽,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果然皇上雙目一瞪,拍着桌子道:“那畫是朕的還是貴妃娘娘的?朕的侄女要看一眼都不行?快去取來,今日這畫就賜給清野了。”
林孝珏瞪了一眼小劉公公,然後看向皇上道;“姑父,你不用生氣,我就看一眼,說借就是借,我不要。”
皇上聽她不爲财務所動,還甚是大義的樣子,笑的合不攏嘴,想他九五之尊會在意這一幅畫嗎?
笑道:“姑父說給你了就是給你了,君無戲言,還能要回來?”
林孝珏吐吐舌頭道:“那侄女就把他送給那個欽天監的人,好好羞辱他一番。”
皇上心道你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徽宗的真迹多麽難得啊?但見她笑的一臉得意,自己也高興,是因爲有他這樣的姑父小家夥才敢跟人大言不慚的。
就道:“反正是給你了,你愛給誰就給誰。”
大劉公公暗暗咂咂嘴,早知道跟小姐說他要啊。
林孝珏和皇上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把徽宗這幅畫鸠圖找了主,可苦了小劉公公了,小劉公公心道我現在就是快馬加鞭也不可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内把桃鸠圖取回來了。
皇帝的内庫距離養心殿隻要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
怎麽辦?
皇上見小劉公公還一臉呆滞的杵在那,一拍桌子:“你倒是去啊。”
小劉公公這才回過神來:“是,是。”雙腿打顫,他自己感覺走路都輕飄飄的,不知道如何出的養心殿。
他這邊出去,皇上指着門口道:“真是越來越不中用,讓他取個畫跟讓他上刑場一樣。”
林孝珏暗暗挑眉,心中一笑:可不就是上刑場,這厮總是在背後使壞整她,他又是天子左右手,不除不行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