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之前,家終于都搬過來了,眼下新的周府,紅綢挂廊,紅燈成行,大紅的春聯福字帖的喜氣洋洋。
林孝珏住在中軸第四個院子,她身邊本就沒什麽人,隻有陵南和周四伺候着,就主仆三個人占了一個院子,實在有點空,但沒辦法,誰讓家裏房子大呢。
三人将行李整理好了,就坐在客廳休息。
陵南坐在林孝珏的側下方,她一邊潤着喉,一邊問自家小姐:“小姐,府裏是不是要添人手了?您身邊總不能就我們兩個啊。”
林孝珏喝口茶道:“這個讓大伯母,大嫂她們,看着辦吧。”對于下人她要求不高,兩個都用不上。
不過這麽大的宅院,不多請幾個人也不行。
她擡頭看一眼陵南,突然問道:“你多大了?”
一般主子嫌你大的時候就要把你打發了。
陵南有種不好的預感,噴了口茶,然後忙擦擦嘴,道:“奴婢十八,不過奴婢還想伺候小姐幾年呢,來時三太太交代的。”
林孝珏呵呵一笑:“你以爲我要,給你找婆家?”
難道不是?陵南紅了臉,看一眼身側的周四,小丫頭正用揶揄的目光看着她。
“讨厭,小孩子懂什麽轉過去。”
周四咧嘴笑,不聽她的話。
林孝珏見她們打鬧的有趣,也笑了,她道:“我原想問你,是想理家,還是想理财,還是想跟我學,醫術,等東華大街的店開起來,我準備,開個醫館,若是想理家,你就留在府中。跟大伯母她們一起,掌家,想理财,就道東華大街去。想學醫,就跟我去醫館。”
這麽多選擇?
陵南看着林孝珏一樂:“小姐您安排吧,奴婢都聽您的。”
林孝珏想了想道:“學醫,你不夠刻苦,達不到我的要求。到街面去,抛頭露面,你跟三嬸慣了,我想你還是适合理家,正好給我當個幫手。”
陵南知道小姐注定是要幹大事的,但她眼界有限,在外面好像不能幫小姐什麽,但看個家,管個人什麽的,她還是在行的。
尤其小姐也說了。她不夠刻苦。
陵南紅臉點頭道:“就聽小姐,奴婢呆在家裏。”
林孝珏點頭:“既然這樣,先把咱們院管好,慢慢,再管府裏的賬目人員。”
陵南也跟着點頭。
周四眼睛溜溜的瞄着二人,突然舉起小手:“小姐,我能不能跟您學醫?”
她十二歲了吧,但聲音還是脆脆的,小孩子。
林孝珏笑道莞爾:“當然可以,那你到時候。就跟我去,醫館,不過,會很辛苦。”
周四終于說出自己的心聲。小姐還很好說的答應了,露出一拍小牙,高興的有些羞澀,她不怕辛苦的。
三人又說了幾句話,陵南看看窗外,又回頭看林孝珏:“快天黑了。一會該吃飯了,奴婢去看看别的院子收拾的怎麽樣,飯菜準備好了沒。。”
這頓飯是舊年的最後一頓飯,要做的非常豐盛,然後就是午夜那頓了,吃餃子,新舊交替。
周府原來隻有一個廚子,爲了這頓飯,林孝珏提早又請了兩個,現在就在府裏。
林孝珏擺擺手:“去吧,我去睡一會,累。”
她們家小姐一天天就沒閑的時候,能不累嗎?
陵南心疼自家小姐,叫上周四一起出去了。
林孝珏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覺有人在叫她。
她睜開眼睛:“小姐,你猜誰來了?”
陵南和周四并排蹲在她的床頭。
任她誰來,還敢耽誤她睡覺了?林孝珏翻了個身不理二人。
兩個丫頭一邊嘀咕一邊笑:“咱們打掃的空,流星來了。”
流星是蘭君垣的心腹,林孝珏把身子翻過來張開眼看着二人。
周四一下子捂着小嘴偷偷樂,陵南眼睛往上挑,一副高冷的樣子,好像在說您不是睡覺嗎?那别聽,睡吧。
林孝珏眼睛一動,從床上坐起,理了理頭發,道:“十八了,可真不小啊,早不找人嫁了,就砸手裏了,不行,我的跟大伯母說去。”
這十八是誰呢?當然是陵南了。
陵南垂下腦袋跺着腳:“小姐您不帶這麽無賴的。”
林孝珏提着嘴角看着她:“我是小姐,還敢跟我賣關子,你們再不說,我可不聽了。”
陵南忙道:“流星方才送了好多東西來,有給大老爺瓷器,二老爺的字畫,大少爺棋子,二少爺的寶劍,小少爺一套書,小小少爺的一對野鶴,大夫人二夫人的布料,大奶奶的宮花,還有老夫人一串珍珠鏈子,一百二十八顆,都是粉的,有冰雹那麽大。”她比劃着自己的大手指甲。
冰雹就手指節那麽大?得雞蛋那麽大,這都什麽形容詞,林孝珏對于蘭君垣的行爲有些瞠目。
陵南繼續道:“本來二夫人還生着小姐的氣,在老太太那邊告狀,話剛說到一半,有禮物上門,二夫人怕好段子都讓大夫人挑走,狀也不告了,直接就去看禮物去了,有十幾挑,知道的是咱家過年搬家,蘭公子恭賀喬遷之喜,不知道的還以爲蘭家要跟咱們家聯姻呢。”
林孝珏倒是知道蘭君垣有錢,但沒想到他會拿到明面上啊,他們蘭家子弟少,已算凋落,這麽大手筆不會讓人質疑他錢财的來曆嗎?
還是他不準備藏着掖着了。
林孝珏不解的看着兩個丫鬟,舔舔嘴唇道:“他這是幹什麽?”平時不都不敢上門的人,巴巴跑來送禮,也很奇怪。
陵南撇着嘴眼睛望天,她可是不看好蘭大公子的,道:“那誰知道,估計是要讨好未來娘子家吧。”
周四又捂着嘴樂。
林孝珏想了想問道:“那大伯父,收了嗎?”周光祖因爲方景隆的關系,不喜歡蘭君垣。
陵南還是撇着嘴;“這麽點小恩小惠,我們家大老爺怎麽可能被收買呢?雖然是官窯出的鬥彩,雖然一套碗碟共有十八支。外加兩支蓮紋高足杯,雖然聽說哪個土财主出價三千兩都沒買去,但大老爺還是表現的興緻缺缺。”
林孝珏道:“你說的,這麽熱鬧。最後大伯,沒收?”
“收了。”
這下陵南垂下頭,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林孝珏:“……”這個蘭君垣,開竅了,她還以爲那日一别。他就回家懷念亡妻去了呢。
林孝珏笑呵呵的伸出手:“那我的呢?”給家裏人都送了東西,還都價值不菲,總有她的吧?
陵南攤開空空的兩手,周四也張開小手,二人齊聲道:“沒有。”
“全家都送了,沒有我的?”林孝珏很詫異:“你們兩個,跟我鬧着玩呢吧?”
兩個丫鬟笑的更放肆了,陵南道:“就是因爲沒有小姐的,我們才巴巴的回來告訴您啊,蘭公子家裏人都送了。就是沒給您。”
林孝珏:“……”
她想了想:“聽你的意思姐姐妹妹們也沒送。”隻有不給别的同齡女孩子送東西,她就不生氣。
陵南和周四想了想,這蘭公子這點做的還不錯,起碼沒給周清靓她們送禮物,不然可氣死人了。
陵南得意的翹起嘴角:“可是您跟她們,不一樣。”
是,在蘭君垣心裏她應該跟别人不一樣才對,但怎麽不給她禮物呢?
想想他的性格,這個人還真是讓人難捉摸啊。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晚上就是除夕夜,這一夜全城的人都在過年,放鞭炮,拜祖宗。吃餃子守歲,有派頭的人家還要請戲班子唱堂會,一唱唱到大初一。
這裏周家十多年來,終于算是過了一個歡喜豐盛的好年,還因爲剛搬新家,再加上外院有許多林孝珏的人。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周光祖帶着家裏的男丁與這些人共飲一番,也多少知道了這些人的來曆。
五個兵茬子,一戶林府對林孝珏很忠心的管事,還一個姓周的大掌櫃,走南闖北,都不應是屈居在一個女孩手下的人,但他們卻都聽命于她。
這種怪事周光祖桌上并不多問,這裏也就一筆帶過。
大年初一,天剛蒙蒙亮,蘭君垣換班打永定門出來,流星就在門口等他。
一見他,流星就笑嘻嘻走過去拱手:“爺,新年好,小的這裏跟您拜年。”
小嘴甜的,蘭君垣從懷裏掂出十兩銀子扔給他:“說吧,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周大人見到禮物有沒有很高興。”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小流星收了銀子趕緊跟上。
“自然是高興的,小的可是從傅老爺子那裏勻過來的瓷器和字畫,周大人就算心有抵觸,可也架不住瓷器精美誘人啊。”
傅老是書法大師,欣賞藝術品的水平自然不在話下。
蘭君垣回頭看一眼流星:“算你小子激靈,那小姐呢?小姐怎麽說,有沒有給我帶什麽話。”
他廢這麽大的力氣去讨好周光祖,林孝珏知道應該會很高興吧,起碼會說一聲謝謝啊。
流星卻笑嘻嘻的道:“沒見到小姐。”
沒見到,是林孝珏不見?
蘭君垣停下腳步看着流星:“小姐不見你?”那就是還在生他的氣,那可就難辦了。
“爺,你怎麽臉色這麽沉重?”流星笑道:“不是小姐不見我,我沒見小姐。”
送禮不見怎麽送禮?蘭君垣眼睛一斜流星:“你細說說,你是怎麽去的周家。”
流星便将自己所去的經過講了一遍,見主子越聽臉色越黑,流星也跟着緊張起來:“小的哪裏做錯了嗎?挑的都是值錢的東西,周家老爺挺高興的。”
是,周家人都高興了,那他媳婦呢?送了一大圈,林孝珏卻什麽都沒送,要知道雖然周家長輩的意見很關鍵,但這婚事要跟誰結,要不要結婚,都得是林孝珏自己做主。
她的性格他還是很清楚的。
蘭君垣點着流星的腦門:“笨,笨,你把我媳婦給忘了。”還不如他自己,第一次送她發簪,他不敢親手交給她,就放在窗台上,可那也送了啊。
流星:“……”都明目張膽叫了。
蘭君垣罵了流星一通,天邊漸亮,他跟流星小跑上了馬車,馬上上流星早已幫他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今天周家搬家會宴請賓朋,希望他現在過去賠禮,還來得及。(未完待續。)
PS:
謝謝大家昨天的祝福,也恭喜孝珏有堂主誕生(雖然是親友團),但是,還是不會加更地(不服打我啊!)。不過這一章有3400多字,大家知道500字就會收費了,所以作者菌還是蠻好滴對不對?最近幾章過渡,之後會跟少施氏有小厮,大家如果更愛看跟那頭的紛争的話,就存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