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國雄眼皮子一跳,看來這街道的情況是誰都知道了,他無奈道:“小姐,這樓是先子傳下來的,若是以前,您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會賣的。”
林孝珏淡淡一笑:“可現在,不是以往,上次來,我還會打包肘子呢,這次确用不上了,老闆沒聽過一句話?此一時彼一時。”
曲國雄眉心攏着:“小姐這是趁人之危啊。”
林孝珏趕緊搖頭:“不,我這叫,趁火打劫,怎麽樣?您是賣我兩千兩呢?還是别人的五百兩。”
連另一方的價格都知道了,曲國雄知道這買賣沒給談了,一咬牙:“總歸都成了别人的産業,我曲國雄繼承祖業一直兢兢業業,就怕砸了老子的招牌,沒想到走也會淪落到這一步,罷了罷了,人活百歲終是死,這樓我不賣了,誰願意燒,就連我一起燒死吧。”
蘭君垣心中搖頭,這老闆骨氣也是有的,但就不知道如果小姐給他兩萬三千兩,他還會不會選擇同歸于盡了。
林孝珏還是一臉淡然的樣子:“想死很容易,可想活,就沒那麽容易了,您這一死,以爲是守護祖産,死得其所,豈不知,一場大火萬物枯萎,您也化作灰燼,誰還能稱您是英雄嗎?最多說一句,這老曲很傻,老婆孩子丢下了,就爲了一間無情房屋,毀了一家人的前程。”
曲國雄根本不想死啊,就說是同歸于盡,也是被迫的,聽她這麽一說,反倒多了幾分怨氣:“小姐說的輕巧,我祖上留下來的産業,憑什麽兩千兩銀子就要拱手讓人?”
“若我不是讓你讓?我就是搶呢?”
曲國雄一愣,下一刻面色如土,他算是明白了,他是離了豺狼又遇虎豹。這女子也不是什麽好人。
林孝珏又道:“做買賣,本就是追逐利益,您開店不是爲了獲利?”
曲國雄無話可說,誰開店都是爲了獲利。不然那是菩薩,可這世上也沒有真菩薩,一個勁的搖頭。
林孝珏就笑了:“您不是?”
他是,但要說了,那她更要敲竹杠了。
林孝珏呵呵冷笑:“誰不是呢?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您叫住我,卻不隻說,不也是想擡個,好價錢嗎?”
曲國雄臉色一紅,他是想賣個好價錢,可誰的祖業不想賣個好價錢,但好像也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聲音低了下去。道:“那小姐還能不能太商量一下,您這兩千兩,跟前面差的也太多了。”
蘭君垣心中暗歎,這曲國雄前面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價錢低了就不賣,被小姐三言兩語就鬥敗,按照他的推斷,這飨悅樓以前值一萬五千兩,現在給他五千兩就會賣。
果真林孝珏道:“實話跟您說,這樓。現在除了我,沒人肯買,既然您前面是怕我,給價低。那我也不能給您高了,不然對不起您的猜測,五千兩,您若賣,咱們就過文書,您若不賣。我們有事,及先走了。”
曲國雄張張嘴,話沒說,下一刻屋裏出現短暫的靜寂。
林孝珏笑着站起來:“那我就不打擾,先生了。”
蘭君垣忙跟着站起,這時曲國雄雙眉蹙着,還是不說話。
林孝珏看了蘭君垣一樣,二人朝門走去。
林孝珏手都碰到門把手了,曲國雄突然站起來:“小姐留步。”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留人了,可見他是真的要賣樓,還很急切。
林孝珏跟蘭君垣相視一眼,同時回過頭去。
林小姐的道:“先生想通了?”
曲國雄一跺腳:“罷了罷了,我知道小姐是非常清楚這條街的現狀的,您說多少就多少吧。”
蘭君垣看着林孝珏就笑了,但他有一點很想不通,爲何林孝珏就能把人猜透了呢?如果這人就誓死不賣,要知道,真的有人看祖業比自己的性命還終于。
林孝珏的猜測有兩個,第一這老闆是個廚子,卻總是一身儒衫打扮,說明他是個儒生,孟子梁惠王章句上中有雲,君子遠庖廚,本來的意思是不忍殺生,後來男人當權,就變成了一種不做飯的借口,既然是儒生就一定會遵守君子遠庖廚,可他确實是個廚子。
這就說明他不是朱熹的忠實信徒,那些世俗規矩也不會死闆教條的遵守,隻要不是認死理的人,他就會認清現實,他有手藝,拿着五千兩銀子去别處開店也是一樣的,可若是跟這飨悅樓同歸于盡,那就什麽都沒了。
第二點她前世長大的時候,這飨悅樓還在,但是老闆不是這個人,說明這樓就沒燒,沒燒這樓當時就是賣了。
由此可以斷定,就算三千兩四千兩,曲國雄也會賣的。
曲國雄看二人又都落座,這次也不敢端着了,方臉很委屈,林孝珏看着反倒覺得挺滑稽。
他啞着嗓子道:“那小姐您看,什麽時候咱們換契約。”
換了契約,這産業就是她的了。
林孝珏眉心稍稍動了動,這就是思考的意思,曲國雄以爲她要反悔,忙道:“我這邊什麽時候都可以,隻要小姐您願意。”
現在這條街急着出手店鋪的人很多,隻要一出手,這店鋪是燒是毀就跟他們沒關系了。
林孝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突然到道:“若我換個方式,先生這樓,本來值一萬五千兩,我給先生八千兩,換六成的幹股,其餘四成股,還歸先生,先生還要繼續打理店面,你看成嗎?”
也就是說從剛才的五千兩什麽都不剩,道現在多了三千兩,然後店鋪還有他一半,甚至還要他打理,對方隻拿幹股,這不等于店鋪還是他曲家的店鋪嗎?
曲國雄很是驚詫,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小姐這是……”
蘭君垣也挺意外的,本來五千兩都已經拿下來了,這丫頭怎麽還自己往上加錢呢?甚至給對方四成利潤,那這利就少了。
想一想又明白了,她就想占這店的大頭,你若真讓她經營店鋪,還要打理還要另外找廚子,畢竟耗費精力,還不一定有着曲國雄打理的好,所以不如就隻參股,自己拿幹股,那就什麽都不用操心了,比起全部買下來,這個方法更符合她的條件。
蘭君垣怕曲國雄一下子就答應了她,又笑道:“先生也可以再想想,我也可以直接給先生,一萬五千兩銀子,您拿着銀子就可以走了,但若要參股,可還得面對那些放火的人,我給您透個實底,我并沒多大把握,可以保住這棟樓。”
曲國雄又是一驚,以爲這小姐這麽志在必得是有跟那大人物抗衡的力量,原來她也是摸着石頭過河,雖然他們做買賣的不能别人說什麽都信,但這小姐錢一點都沒想扣他的,前面好似隻是試探他,就不用懷疑了。
曲國雄心頭又是一熱,人家如此談成,他還提防什麽呢?就道:“我不要那一萬五千兩,七千兩就成,小姐拿六成幹股,剩下的都算我的。”他們生意人雖然逐利,但也得講義氣,若沒義氣沒誠信,他飨悅樓憑什麽在這裏七十年不倒呢?
這下林孝珏就很滿意了,眼前這個曲國雄,才沒拿她當冤大頭嘛。
那她也不是不講義氣之人,林孝珏從懷裏掏出一達銀票,道:“别的便宜,我都沒占先生的,這一千兩,我又怎麽會貪圖?八千兩,先生您點一點。”
曲國雄一看她就是有備而來啊,原來自己這店鋪早就讓人盯上了,下一刻又釋然了,小姐不是上一次就告訴他了嗎?有什麽不舒服的。
林孝珏好似看懂了他的心一樣,道:“您可别以爲,這錢就是給您準備的,我每天懷裏,都揣着很多錢。”
“……”曲國雄在椅子上都差點沒坐穩,這小姐也太直接了。
蘭君垣拳頭放在唇下,眼睛彎彎的,這人就是這麽直,你能拿她什麽辦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