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白濁


蘭君垣和風少羽帶着一個女子來,直到相見的時候,方景奎才知道這個外甥爲什麽會百般阻撓、不讓那個女大夫給他看病了。

這小姐長得忒俊了。

隻見她身量中等,走起路來端莊沉穩,邁步間紅裙飄飄襲地,心被撩的癢癢。再說那臉,小巧清冷配上一雙黑漆如墨的眸子,簡直是褒姒再世。

就是他得了也不願意與人分享。

方景奎就喜歡這樣裝高貴的小可人兒。

他目光不錯開的直直盯着這個女大夫,身子不用自主的做起來。

風少羽雙手握拳,恨不得打死這個老色鬼,隻可惜不能帶兵器來見太守,不然他一定宰了他。

感受到舅舅的不懷好意,蘭君垣不動聲色上前一步,擋住了林孝珏的身影。

美人在視野中消失,方景奎回過神來,就覺得腹下一疼。

“哎呦,哎呦……快來人……”他痛苦難言的捂着肚子,立即有侍女過來攙扶他,侍女扶着他去了裏間。

他一走,緊張的氣氛就緩和許多,蘭君垣回頭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林孝珏,擔憂的問道:“你若覺得不舒服,我即可帶你出去。”

風少羽也抱怨:“怎麽都不記得把臉遮一遮。”

三個人離得很近,他們都用别人聽不見的聲音說的。

林孝珏心想,越是遮掩就越會引起别人的好奇心,方景奎這樣的人,隻能直面她。

她微微擡頭用笃定的聲音回答蘭君垣:“相信我。”

三個字飽含了彼此之間所有的了解。蘭君垣目光駐足一吸,也笃定的點點頭:“相信我。”

林孝珏淡淡的勾勾嘴角。

風少羽不解的看着二人。搔搔頭,都不用好好說話了嗎?這兩個人他越來越不懂了。

片刻後方景奎又回來了。在侍女的攙扶下,他笑着臉走到林孝珏面前,一定要和林孝珏面對面,蘭君垣都被擋在一邊。

林孝珏波瀾不驚的微微施禮。

哎呦,見到大官都不怕,這小女子有意思,方景奎笑意加深,伸出一隻胳膊,站着就讓林孝珏給他把脈。

林孝珏看他的目光全部凝聚在她的手上。

林孝珏微微搖頭:“先說。症狀吧。”望聞問切,四診法中,切在最後。

方景奎聽見美人的聲音明顯的一愣,怎麽還是個結巴啊?

難怪要做這搖鈴竄巷的勾當,天生有缺陷,可能是家人不供養逼出來的。

方景奎認定自己想的是對的,對付這種女人,就用金錢和權勢誘惑她。

“小姐這邊請。”他放下手,很客氣的将林孝珏引到一邊。然後徑自做到羅漢床上。

并沒有給林孝珏讓座,很明顯的,他把她當普通的下人使喚。

一般大官家裏請大夫,大夫都得站着伺候。皇宮裏更甚,太醫要跪着診脈,跪着搭話。直到診病完,再跪着出去。全程沒有一點尊嚴。

所以這大夫是個下賤的營生。

林孝珏臉上并沒有什麽不愉快,她剛要問診。蘭君垣和風少羽就不樂意了。

蘭君垣走到舅舅身邊,讓侍女那把椅子過來。

方景奎一看他就來氣,怒道:“你怎麽還在這?城不用攻了?仗不用打了?你很閑?”質問聲一聲比一聲高。

蘭君垣有禮如故:“外甥擔心舅舅的身體,想知道是什麽病。”

方景奎火更大了:“我什麽病?我能什麽病,還不是讓你給氣的。”想想外甥氣他之前就病了,忙改口:“都是那些匪寇鬧得,爲了剿匪我是心力交瘁啊……”

風少羽都快聽不下去了,蘭君垣淡笑着道了聲:“舅舅辛苦了。”

“辛苦是應該的。”方景奎語氣緩和下來,神情也又憤怒變得肅然。

“我這裏要診病,你們還是先出去忙吧,不要耽誤大事。”

這你們說的是他跟少羽,蘭君垣新明鏡舅舅對小姐沒安好心,怎麽會走?他欲要強留。

林孝珏突然道:“君子非禮勿聽,病患的隐疾,的确不應外洩,蘭公子和風公子,不妨在帳外,等我。”

蘭君垣用擔憂的目光看着他,那意思好像再問,你一個人能行嗎?

林孝珏淡淡一笑,眼皮錘了垂。

蘭君垣心領神會,向舅舅一拱手:“那外甥先行告退,一炷香過後來接小姐。”

說完不容方景奎不同意,轉身拉着風少羽就走了。

方景奎心裏那個氣,暗罵道:“小畜生,跟老子搶女人,你還嫩了點。”

雖然被一雙騷,賤騷,賤的眼睛一直盯着,但林孝珏還是可以心無旁骛的給人看病。

詢問下,這個方景奎的症狀是泌尿出了問題。

小便的時候疼痛難忍,每次都感覺像刀割一樣疼痛,想一想,撒尿跟上刑場一樣,每撒一次,就是一刀,還不如做太監痛快,那份痛苦,就别提了。

叙述病情的時候,方景奎都是垂着胸說的。

林孝珏靜靜的聽完,突然問道:“您是不是,尿液渾濁?”

“啊?”方景奎一愣。

林孝珏又一次認真的問道:“是不是白濁?”

這回聽清了,不是聽錯了,這小姐真的是問的白,濁。白濁就是尿精,也就是小便渾濁,混濁物就是精。液。

十五六歲的女子就知道男子精,液,還臉不紅耳不赤的問出來,哎呀,他生平也非常喜歡這麽沒羞沒臊的女子啊。

方景奎像是找到了知音,抱怨道:“小姐說的沒錯啊,小便滴白,便時莖中如刀割火灼而溺自清。唯竅端時有穢物如疱膿目眵,淋瀝不斷。初與便溺不相混濫,真是太痛苦了。”

林孝珏很認真的點頭。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

“那您這病,是怎麽來的呢?”她問道。

方景奎這病患了多時了,一直不好意思跟别人講,有的大夫看了就給他開補腎的藥,但也沒好,于是他就把大夫殺了。

像這種不用他說,就能猜到症狀的大夫還是第一個,還是他喜歡的女大夫,怎能不大吐一番苦水。

他委屈着臉。恨不得捏着大夫的手,如訴如泣道:“還不是聽信了讒言,我一好友給我一本秘籍,上面說如果在房事的時候精氣不洩,就能長壽,還能延緩衰老,越活越年輕。精液回流,再補先天。”

林孝珏淡淡掃他一眼,搖搖頭:“可見是假的。”

方景奎感覺到哪裏别扭。但一想就過去了,沒有細追究,接着感慨道:“真假不知道,我就照着上面的法子說的練。就此堅持了五六年,就現在這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法子錯了。”

他悔恨的攤攤手。表示無能爲力的樣子。

林孝珏不動聲色的坐直,五六年。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同房的時候,精液不流出積攢起來。就會**,敗精久蓄,已足爲害,況且這老鬼還想着算計人,看他脈相,左存浮而無力,左爲陽脈,寸關尺分别對應心肝腎,右爲陰脈,寸關尺對應的髒腑爲肺,脾,心包。

他這是敗精積多,勞費心神,所以心腎不交,不病才出奇呢。

“我看你雖然年紀小,但聽口氣懂得不少,我這病你能治好嗎?”

經過一番叙述,方景奎見這女子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于是問道。

林孝珏認真的點頭:“能治好。”

方景奎喜出望外:“那塊給我治啊,怎麽治,吃藥還是針灸,用不用按摩,要不要脫衣服啊?”

他囫囵着就要更衣。

林孝珏不知道他從前看過什麽樣的大夫,反正他的行爲挺奇怪的。

她淡淡的叫住他:“大人,我能治好,但是不會給你……治。”噎了一下,她慢慢将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方景奎愣愣的看着她:“你說什麽?”沒聽清。

林孝珏再次強調:“不治。”

“你好大的膽子。”方景奎惱羞成怒站起來,剛好高過她半個頭。

憤怒一指道:“你東問西問,問我了一堆話,能治好最後卻告訴我不治,誰給你的膽子,你當我是好耍的?”

林孝珏感覺到臉上被水樣的東西噴到了,她後退一步,不亢不卑道:“耍你又如何?”

“啥?”方景奎當即傻了眼,他是一方太守,她一個搖鈴竄巷的賤人,她耍他?

“你是不是沒聽過我的威名,當我是泥人好捏?你找死吧?”

方景奎從桌底下拔出寶劍,就要襲向林孝珏。

說時遲那時快,林孝珏不躲不藏,危機中說出一句話:“殺了我你就等死吧,這世上沒人能救你。”語速之快,且狠厲,一點都不結巴。

方景奎身子一震,想了想把寶劍放下,眯起眼睛,他防備的看着林孝珏:“你既然肯問診,就不會是真想不給我醫病,那你爲什麽又反悔了?說……”寶劍又指過來:“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這麽做?”

手中鋼劍擎着,時刻做着殺人的準備。

林孝珏微微一擡下巴,冷哼道:“少拿破劍吓唬……我。這世上,沒人能指使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我就是不想給你……醫病,因爲你是壞人。”

她說話的時候黑漆的眼睛瞪得溜圓,表情也是十分的認真,就好像一個沖動的少年受了莫大的侮辱,一定要把面子掙回來了。

聽着天真又可愛的答案,方景奎怒氣突然沒了,他放下寶劍哈哈大笑。

“你可真是小孩,我怎麽是壞人?就因爲外面那些賤民說我?别聽他們胡說。”手指帳外,面帶不屑。

“這天不應人,連日大雨,賤民吃不上飯要造反,我就算有三萬精兵也擋不住啊,不跑難道等死?就因爲那些賤民要我抵抗到死,我才不會那麽傻呢。”他冷哼着,說着他的理由。

林孝珏依然淡着表情搖頭:“不是,你威脅我……”

“我威脅你什麽?”她話還沒說完,方景奎就打斷他,結巴争不過正常人,林孝珏暗暗扯了扯袖口。

她聽方景奎道:“嗨,我那哪是威脅你啊,那些老郎中都是廢物,我都懶得殺他們,我說用他們的性命交換你,那是吓唬君垣的,我那個外甥極其愛護名聲,你看,我一說要把罪名放在他頭上,他就把你帶來了吧,你還小,不知道人心險惡,人不可貌相啊。”

林孝玨心中嗤笑,連他外甥他也埋汰,他和蘭君垣相處的日子并不長,但一個人是怎麽對她的,好還是不好,是虛情還是假意她還是分得清的。

林孝玨很無辜的撅起嘴巴:“我說,你抓了我的……丫——鬟。”丫鬟二字頓開來說,特别強調。

方景奎輕松的表情倏然轉爲防備,他斜了一眼林孝玨:“你的丫鬟不見了?”他讓人去守在軍醫帳外,一來是想讓大夫給他瞧病,而來是他發現那帳子裏有女人。

他的人找機會是擄了她的丫鬟,但是手法很隐秘,沒人知道啊,她怎麽會知道的?

林孝玨看着方景奎閃爍的眼睛,淡淡笑道:“比美貌,我的丫鬟不如我,你還是放了她們……吧,不然……”她長吸一口氣才繼續道:“殺了我也不會,給你瞧病。”目光如炬的盯着别人的眼睛看,此時她看起來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

方景奎莫名打了個寒顫,随即想了想,淫蕩的笑了:“她們确實在我手上,也确實如你所說沒你漂亮,那就放了吧。”

兩個人雖然沒有挑明,但好像就完成了什麽交易。放人,就這麽定了。

一炷香的時間剛好過去,方景奎讓人去把那兩個丫鬟帶來,又恰巧蘭君垣和風少羽掀帳進來,他們是來接林孝玨的。

林孝玨把與方景奎的協議說了一遍,她笑着對蘭君垣解釋:“方太守答應放了,我的丫鬟和那些,大夫,你去領人吧。”

他隻答應了放了丫鬟,什麽時候那些大夫也要放了?方景奎焦急的要說什麽,想了想,算了,太計較怕這小姐不高興,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是要保存一點風度的,反正那些大夫也無用。

蘭君垣和風少羽聽到這才知道周一等人被方景奎抓了,蘭君垣無語的看着方景奎,意思是要個解釋。

方景奎攤攤手:“小姐要給我瞧病嗎,我先把她的丫鬟接來伺候着,省着用人的時候抓瞎。”

這算什麽強盜解釋,風少羽眯起眼睛。

林孝玨忙接過話茬:“人都放了,還不快去……領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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