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活物的黑暗在門外湧動。
捂着手電的陸離帶着微光擠進它們，輕緩地關上門，轉身舉起手電。光束短暫晃過房門緊閉的203病房，照向拉着帷幔的護士站。
鑽進帷幔的光束沒有透出輪廓。陸離繞過櫃台，掀開帷幔，拿起桌上的病人名單。
夜晚的名單相比白天沒有變化。
陸離随後檢查辦公桌，抽屜上了鎖。折疊床的枕頭下也什麽也沒有。
再次擡起手電晃過沉寂的203病房，陸離暫時将注意落向其他病房。
啪唧——
然而當陸離繞過護士站，腳下突然響起濕漉水聲。
陸離踩在一片水漬中，緩慢沿着水漬回到204病房門外。
溺亡者殘念就在裏面。
陸離關掉手電，在倏然湧來的黑暗中推開房門。
壁燈的昏暗照明下，一團凝聚的陰影飄在病床前。陸離沖過去将它按倒，并早有準備這是團沒有形體的衣服。
但它比想象中棘手，猶如被一股力量拽動，溺亡者殘念從陸離身下抽離，想要逃離病房，卻被勾住的手指“撕拉”一聲撕開口子。
陸離反應迅速地抓住布料，将裂口撕得更大，但也激怒了溺亡者殘念。如蛇般冰涼滑膩的布料倏然纏緊陸離的脖子，越收越緊。陸離眼中湧出缺氧般的幽暗，緊握的手掌松開，陷入昏厥。
……
拍打喚醒陸離，冰冷另他清醒。
睜開的黑色眼眸倒映着頭戴耳機，抓着拖布的清潔工。
清潔工朝醒來的陸離指了指地，搖了搖頭，又指向床鋪，雙手合十放在臉側。
“……謝謝。”
陸離沒法告訴清潔工昨天發生的事，從地面爬起。
而清潔工一副習以爲常的模樣，提着拖布從敞着的房門離開，推着“骨碌”轉動的推車離開門外。
日曆顯示着今天：十三。
陸離不止打不過小琳娜，還打不過一團猶如衣服的病人。
似是雪景的窗前霧霭倒映着陸離的颀長身形。臉頰有些蒼白，但健康的體态不該打不過一團衣服……
妄想症外的真實自己是個矮小瘦弱的人？
陸離扶着床尾護欄想要到病床上坐一會兒，拖地的鞋底突然踢到了什麽，發出“嘩啦”聲滑到床底。
床單掀開，陸離低頭檢查床底，發現撕裂的碎毛衣穿着一根毛線針躺在床底。
這次搏鬥并非一無所獲。
這些天幾乎停滞的調查終于有了新進展。
伸手将毛線針連同碎布夠出，陸離檢查了口袋裏的手電筒和床頭櫃的盆栽，來到205病房。
“謝謝你……”阿當芙娅感激地收下毛線針，“現在，我可以給邁克爾織毛衣了……可以請您明天過來一趟嗎？我有東西要給你。”
陸離等待的就是此刻。
那片碎毛衣布片陸離留了下來，也許還用得上。
然後陸離又告訴那艘名爲“安德莉亞”的輪船，活動區有一座水池。
嗚——
回應地汽笛聲響起。
“她在說謝謝你的消息。”阿當芙娅爲安德莉亞翻譯。
陸離點了點頭，離開房間來到207病房，凱特側坐在床榻上，那雙修長的腿變回了魚尾。
“伱的事還順利嗎？”
像是貓的尾巴，緩慢搖晃魚尾的凱特似乎心情不錯。
“拿到了想要的與額外的。”陸離說道。
“那麽我的那份就不需要了吧？”凱特輕聲笑道，在陸離平靜的注視下恢複如初，“你真沒有幽默感。”
“我拿一個消息和你交換行不行？”
“什麽消息？”
“我昨晚在活動區發現一扇暗門。”
“暗門？”
“就是和牆壁融爲一體，我猜門後面通往瘋人院的外面……”
什麽病院會有一扇暗門？
陸離分不清是真的有扇暗門，還是妄想症在擾亂感知。
“它在哪？”
“活動區西北角。那片壁紙顔色發深的位置。”
“你沒進去嗎？”
“我爲什麽要進去？”凱特反問道：“這座瘋人院給我感覺還不錯，像家一樣，我才不想走。”
陸離尊重凱特的意願，繼續像是個醫護人員在走廊和病房間遊逛，引得護士頻頻皺眉。
黃昏迫近之時，陸離推着輪椅送少女回病房，又一次遇到護士。然後準備上樓的她走向樓下。
陸離猜她可能要做什麽，但在護士長對自己擁有好感的情況下，她做不了什麽。
送回輪椅少女，陸離回到病房。
今夜溺亡者殘念不太可能會出現。而陸離的目标也不再是它——因爲“報酬”已經提前得到。
幽靜走廊陷入黑暗時，陸離悄然溜出病房。
壓抑的微弱腳步聲在空蕩走廊回蕩，護士站裏沒有新的東西，病房的門緊閉着，裏面寂靜無聲，似乎病人們正在熟睡。
唯有白天一直房門緊閉的213病房此時敞着門。
陸離回憶着裏面的病人：
【213：僞神；僞人；薩拉&亞當】
當站在門外，陸離看見了三個病人：一隻巨大、醜陋的蛤蟆匍匐在一張病床上，旁邊的病床被一道蒸汽輪廓籠罩。而在靠窗的病床上，一名一半是男，容貌英朗穿着工裝褲、一半是女，樣貌美麗的半男半女的身影。
薩拉&亞當——它們很有辨識度。
“你們需要幫助嗎？”
這麽問之後，巨蛙形象的病人想要陸離帶它見深海之神，蒸汽籠罩對自己是人還是怪物感到迷茫，而半男半女的薩拉&亞當如外表般糾結——她希望永恒，他希望分離。
陸離記住意外好相處的三個病人的委托，開始今天的真正任務：探索三樓。
沿着樓梯來到三樓，磷火般的熒光飄蕩在空蕩走廊，猶如夜空中的星辰。
護士站是空的，陸離在裏面找到一張病人名單。
301：盜火之影
302：寂靜之時
303：守護之靈
304：謎語之謎
305：無邀之客
306：苦難之衆
哒——哒——
陸離因回蕩的腳步聲擡頭，迅速掃過後面的内容。
307：驚魂之夜
308：舞裙之歌
309：降神之繩
310：信賴之友
311：無首之靈
312：凄慘之人
腳步聲在接近，陸離關閉手電借着遊離的螢火蟲關回到2樓，躲進204病房。
迫近的腳步聲中，陸離悄然爬上病床。
再次睜眼時，窗外白霧彌漫，日曆時間已經變成了十四。
吱呀——
房門這時被推開，護士站在門外。
“醫生要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