橢圓的深黃世界掩埋在黑色大地,猶如一座胚胎,仿佛蘊育着生命。
沿着蛋殼般的沼澤地邊緣探索,它包裹着地上的午夜城和地下的午夜城總站。凝視沼澤地,仿佛可以窺見昏黃蛋殼裏那些受困的生靈。
這些被困在沼澤地的生命又代表什麽,胚胎裏的養分?
無論如何,那些曾不願結盟的怪異不得不直面沼澤地。
沼澤地外層的薄膜阻隔通訊,也阻止離開,陸離沒去确認還能不能進去。因爲現在他還不能這麽做。
留在外面發揮的力量比貿然闖進去更大。
“能夠對抗怪異的隻有怪異。”
永夢者坐在窗前時的低訴耳畔回蕩。
“去暗星城吧,你會在那裏尋找到答案。”
一座由怪異建立,和舊下水道主線相連的地下城。
陸離曾路過那裏,那時它還在修剪。而對于怪異,幾個月的時間足以它們挖掘出一片遼闊的地下世界。
相比這點,陸離意識到永夢者的預言頻率似乎變得頻繁。
因爲發展脫離了他的預知,還是朝着預定的未來前進?
那不是個壞結局……
黑眸倒映着腳下的橢圓世界,陸離回憶那時自己的詢問:“你預知到的未來裏能有限告訴我的是什麽?”
比起像是工具一樣除了完成目标什麽也不想,陸離更習慣思考。
“來到舊下水道的你會被一道洇痕指引着進入旅館,編織着陷阱的蜘蛛掀開羅裙,銷魂蝕骨的毒液使你失去自我,當你從囚牢裏醒來,你會遇到受困于此的最後血脈。保護它,護送它抵達暗星城……”
“這麽具體?”
“因爲在你未問的的未來裏。你會碰巧遇到它。”
而随着陸離詢問未來,知道未來,名爲線索的線團不可避免被擾亂,陸離隻能主動接近它。
——但袒露實情後的未來也是永夢者預知到的一部分。
“沼澤地會因此被解決嗎?”
“是的……”永夢者擡起那雙深邃、睿智,以及對萬物淡漠的眼睛,“沼澤地會消失在大地上……這是最後的結局。”
但考慮到永夢者預言的前瞻性……解決沼澤地的未必是暗星城。而是由此延伸出的無數可能。
比如陸離剩下的最後一個辦法——模拟浩瀚深空的注視。
沼澤地不比普拉達詭谲神秘。在那隻星辰彙聚的眼睛下,一隻食屍鬼與一尊古老神祇沒有區别。
隻是可能解決隐患,帶來更大的麻煩。
那隻眼睛的主人無疑比沼澤地更容易毀滅這脆弱的世界。
除非一切無法挽回,陸離會避免模拟注視。
“快些回來。”
出發前夕,商人帶來扭曲之影的催促和關心。
“不會太久。”
……
猶如寓言故事裏村民對高呼“狼來了”的孩童嗤之以鼻,當狼真的出現時,慌亂不堪的村民手忙腳亂。
陸離行走在混亂的下水道主線。周圍的怪異們在掠奪,遷徙,尖叫。某種程度上,這裏和曾經貝爾法斯特人擁擠在港口想要逃離沒有區别。
隻是也有許多和陸離一樣逆流的怪異。
怪異一盤散沙——但威脅會教它們學會團結。
披着黑袍混迹主線,稍晚些時候,陸離遇見永夢者預言的洇痕,指引陸離走進一座簡陋的洞穴旅館——
密密麻麻的蜘蛛爬在結滿蛛網的陰暗角落,從黃豆到拳頭大小,數千隻怨毒複眼凝視着闖進的不速之客。
陸離突然停下,讓一群猶如豆粒的蜘蛛窸窣率先經過。
永夢者描述的預言似乎有些旖旎,又是掀開羅裙,又是銷魂蝕骨。但隻是飄散在空氣中的毒穢讓陸離失去意識。醒來時已經出現在一座地牢,看見永夢者預言的需要保護的“存在”。
一隻怯懦的、瘦弱的、擁有蜘蛛般節肢和複眼的異人。
他讓陸離想到伊達——深夜城幻境裏曾短暫同行的蜘蛛少女。
“你知道從哪離開這裏嗎?”
永夢者沒告訴陸離該怎麽做,陸離按照自己的節奏說:“留在這裏會被殺死。”
“我出不去。”
蜘蛛男孩蜷縮着節肢,抱住瘦弱的身體。
“告訴我怎麽出去,我帶你離開。”
陸離觀察他的形體,思考永夢者預言的“最後血脈”代表什麽。
“我不知道……”
孱弱的蜘蛛男孩什麽也不知道。陸離不再浪費時間,夢境攤開,徑直帶着猝不及防的蜘蛛男孩離開囚牢,出現在主線的某個角落。
蜘蛛男孩被陸離的力量吓了一跳,緊接着是倏然進入陌生環境的惶恐——它在囚牢裏呆得時間比想象中久。
這種情緒讓它潛意識親近帶它出來,唯一熟悉的存在,陸離。
感覺衣袖被拽住,陸離微微偏頭,然後注意移開這隻“最後血脈”。
他從面前一條暗線裏察覺到熟悉的晦澀氣息。
帶着不敢松開自己的蜘蛛男孩,陸離抵近暗線,手掌在泥巴糊住的岩壁拂過。
污泥消融崩塌,一座延綿屋群的巨大山洞眼前浮現。
陸離認出這座曾與自己産生交集的地下城——瑪格麗特失陷于此,等待了很久很久直到被他再次救出。
這座曾處于巨樹和沼澤地夾縫間的地下城遷徙到了這裏?
還是說他們的相遇并非巧合?
陸離的闖入被“村民”們發現。他們圍聚過來,認出了陸離。
無暇解釋太多,陸離召喚來商人,離開前說:“商人會來告訴你上面發生了什麽。”
……
萬紫千紅的花海和灌木團簇在周圍。
陸離站在花簇之間。
入夢之人,燈塔,樹語者……
這些詛咒頭銜在直面沼澤地時的作用微乎其微。
這些鮮花讓站在旁邊的蜘蛛男孩認出了陸離:“你是……人類?你是……”
可惜似乎什麽在影響它的神智,讓它難以維持思考,陷入混亂的呓語:“你是我的騎士嗎?”
“爲什麽這麽說?”
蜘蛛男孩的氣質産生變化,稚嫩的高貴:“人類的故事裏,騎士會出現拯救受難的公主。”
“差不多。”
陸離不置可否,因爲這的确是他在做的事。
“我會送你回暗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