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來找她的……”
背後突然響起低沉聲音。
一道佝偻,披着破舊鬥篷臃腫的輪廓站在墓園深處,注視着他們。
“你是誰。”
墓碑前的陸離轉頭,邁步接近輪廓,卡特琳娜看到他黑色眼眸裏名爲傷感的色彩逐漸消失。
“别帶那髒東西靠近我……”
輪廓向後蠕動,拉開和陸離的距離。
“你知道什麽。”
陸離停下腳步。
“想知道答案的話進來吧……”
神秘輪廓發出低笑,轉身走近深處搭建的破爛棚屋。
“隻許你一個人,也别帶那東西進來……”
它的身影消失門後棚屋門後,緩慢話語墓園上空回蕩。
“教徒?”
卡特琳娜他們凝實輪廓消失的背影回到陸離身邊:“你要過去嗎?”
陸離沒有回答,把殘片交給卡特琳娜,走向棚屋。
輪廓先前站立之處的積雪染上詭異烏黑,若有似無的腥味鼻尖萦繞,并随着靠近棚屋愈發清晰。
陸離低頭鑽入低矮棚屋,腥臭味刹那間濃郁,猶如深海墨綠淤泥,又猶如腐爛死魚。不知源于牆角堆積的垃圾雜物還是脫下鬥篷的輪廓。
它勉強能被稱做“人類”,因爲那隻包裹在肉瘤中間的獨眼。
灰綠色滑膩表皮的斑點猶如魚鱗,身軀呈現不協調的臃腫。
佝偻鼓起的背脊擠滿蟾蜍般的馕包。這些馕包同樣寄生它的身體各處,關節,四肢,随活動擠壓滲出粘液。
比起人類,它更像是類魚類蛙的異人。
這些變化恐怕源于此地污染
它在破舊方桌前坐下,緩慢回憶道:“我……是希姆法斯特人,名字叫做……叫做……湯米還是吉米。那場恩賜降臨時——”
“她在哪。”
陸離打斷它即将到來的長篇大論。
“别急!”
異人易怒般低吼,粘液從馕包擠出,加劇了棚屋的腥臭。
它重新陷入夢呓般的呢喃:“别急……别急……會說到的……”
“我……是希姆法斯特人,名字是……麥克。我不幸錯過主的恩賜典儀。當我趕回時,典儀結束了,我被永遠留在了這裏……”
異人埋下頭顱,身軀開始顫抖,發出近乎低泣的響聲。
“我是背叛者……主,抛棄了我……不,是我背叛了主……但祂仍仁慈恩澤我這種背棄信徒!”
粘液因顫抖甩上方桌,悄無聲息地腐蝕木闆,桌面的坑窪找到了源頭。
異教徒通常難以交流——它們會沉浸于淩駕自身意識之上的存在的扭曲意識裏。
自稱背叛者的異人表現出這一點。它自言自語着悔恨與痛苦,并向陸離展示它皮贅之下,密密麻麻堆積的蛙卵般半透明顆粒。
它說這是對自己的懲罰。
“你說到你背叛你的主,但它仍恩澤你。”
異教徒陷入谵妄癫狂之前,陸離将它剩餘不多的理智牽回,讓講述繼續下去。
“對……是的。祂在城市留下祂的氣息,讓我能因此繼續感受主的恩惠……”
“我想起了更多……恩賜。是的,主恩賜我身軀,讓我柔弱血肉變成祂的仆從那般強大。但……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膿包滲透的粘液堆積腳下,異教徒低垂頭顱,夢呓般不斷重複着同一句話。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還差什麽。”
“還差……”
異教徒的頭顱緩緩擡起,肉瘤包裹的獨眼中,瘋狂褪去。
“奉獻。”
“然後,她來了……”
“什麽時候。”
陷入自身回憶的異教徒沒有回答陸離,它仰起頭顱,呢喃低語着。
“聖潔,白皙,美麗。當她從肮髒泥土裏爬出……就如主的使者般耀眼。”
異教徒血腥獨眼倏然死死盯向陸離,呼吸漸漸加重。
“就像你一樣……”
“她不喜歡我……我在她眼裏看到了厭惡……她……不是……主……賜予的!”
“一切美麗的事物都很脆弱……包括她。我吃掉了她……”
異教徒的獨眼落向棚屋角落的一樣事物。
“那是她的頭骨,她太美麗了,我沒忍住留下一部分收藏……直到現在,我仍然渴望聆聽那美妙慘叫,還有血肉的香甜……”
陸離安靜地聽着,他感到身體某處正在裂開,痛苦與悲傷從縫隙湧出,占據身軀。
“主的恩賜無處不在。她讓我忽然明白還差什麽……是奉獻……我……未給主獻上足夠的祭品。”
異教徒的背脊胸腔般鼓動,它粗短脖頸伸向方桌,湊近陸離,吐出毒蛇般的最後低語。
“所以,請被我獻給吾主……或是讓我再次回味一下美味的血肉。”
棚屋陷入死寂。
隻有清晰地心跳聲響起。
臉龐充斥冰冷的陸離倏然伸出左手,攥住異教徒的畸變頭顱,裹挾他的全部力量與情緒,用力按下!
嘭!
方桌如薄冰般碎裂,異教徒的頭顱拍碎木闆,沉悶巨響中砸落地面。
滴答——滴答——
陸離松開異教徒碎裂的頭顱,收回滴淌血液的手掌,
滴落的粘液血水融在一片,在垂下的指尖拉成一條絲線。
有他的,也有它的。
惡毒腥臭在綻放的頭顱裏飄出,粘液嗤嗤腐蝕着陸離衣袖與手掌,
但一切仍未結束。失去氣息的無頭屍體裏緩緩飄浮出一道虛幻輪廓。
沒有臃腫肉瘤與醜陋膿包,那是異教徒原本的人類模樣。
他的面孔帶着迷茫,猶如從沉睡醒來。當他看到陸離和破碎的方桌,倒地的失去頭顱的醜陋屍體後,意識到什麽。
“我……成功了!我完成了……奉獻!偉大的主,您最忠誠的信徒等待您的接引——”
晦澀氣息虛空中浮現,似乎能隐約聽見虛空另一邊晝夜不停的海浪聲。
但在這時,一條手臂伸出,扼住半空中的虛幻靈魂的脖頸,爲他的瘋癫與狂喜劃上休止符。
手掌炙烤着異教徒,他的面孔扭曲着,發出不曾間斷的凄厲慘叫。然後在某個時刻,他的靈魂猶如泡沫瞬間破裂。
甯靜重新彌漫棚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