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怪物身上割下的肋排挂在廚房鐵鈎上,廚師拾起案闆上的廚刀遞給陸離。
“我們自帶。”安娜舉起她的那柄廚刀,廚師嘟囔着放回原位,大緻抱怨貴族迂腐繁瑣的儀式感之類的。
“你們最好先處理食材,我去勾兌醬汁。”安娜說。
廚師和老闆對視一眼,表示同意,聚在案闆前取下肋排忙碌。
現在它們都毫無防備地背對着陸離和安娜。
撲通——撲通——
兩聲間隙急短的倒地聲在廚房響起,被通往餐廳的木門阻隔。
通靈槍像是傳說裏對抗邪惡的聖水将兩隻怪異消融,留下兩具逐漸冷卻的身體。這時處理掉它們不合時宜,安娜暫時将他們拖到貨架後,勉強讓怪異進來時無法第一時間看到。
“這裏應該有被囚禁起來的人。”壘起屍體的安娜看向角落的厚木門:“在地下室麽?”
“先将客人解決。”陸離取下貨架上疊起的圍裙,套在身上,雙手負在後面系起。
安娜上前拿住系帶:“有些危險,最好我去。”
“你有其他事要做。”陸離偏頭看向案闆:“弄出些香味。”
将食物做得美味需要手藝,不過讓食物變得好聞再容易不過。
安娜輕輕點頭,自然地幫陸離系好圍裙,從廚房角落翻找出一塊不會讓陸離介意的牛排肉。
十分鍾後,緊閉廚房門忽然推開,升騰的香氣簇擁着門前一道黑色眼眸的身影。
餐廳中進食交談的客人們不約而同望來,然後微微擡頭,嗅動飄出的讓他們咽下喉結的誘人香氣。
“有人想要試嘗麽。”陸離平靜地環視詢問。
客人們不顧矜持地同時舉起手。
“肋排足夠大,每個人都有份。”陸離随意挑選一位“幸運的”顧客,将它帶到後廚。
那扇木門重新關上,一分鍾後敞開。
“下一個是誰?”陸離的平靜讓身後廚房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布置了餌料的陷阱。
挑選一位欣喜的客人,在他走入後陸離再一次關閉了木門。
客人們一個又一個的踏入進去後就再無聲息的廚房,當餐廳裏的客人隻剩下兩名,屬于人類的那一部分意識讓它們終于産生疑惑和警惕。
“其他客人都去哪了?”其中一隻客人詢問出現在門前的陸離。
“在裏面,要進去看看麽。”
回應他的是陸離恒古不變的語氣。莫名的,那張平靜臉龐仿佛海面下湧動的洶湧暗流令它不寒而栗,就像在面對怪異……但簡直可笑!明明它自己就是怪異——
“喂,裏面的人呢!”語氣帶着莫名慌亂的客人朝廚房裏喊道。
沒有回應。
于是陸離也回頭幫它呼喚,隻是在喊另一個人:“安娜,可以出來了。”
隻剩下兩位客人,直接處理掉就好。
當手持廚刀的安娜出現,并彌漫出晦澀氣息桎梏住兩名客人時,它們發出驚恐地叫聲:“你殺了它們?!”
“這、這不合規則……”
“這很符合。”
陸離回答着,挑開槍套,沿着餐廳的燭台走過,吹滅路上的燭光。
餐廳登時被昏暗的紗幔籠罩,讓外界難以從櫥窗窺探裏面所發生的一切。
忽明忽暗燃燒的火爐侵染着昏暗,安娜将最後一具屍體丢在其他八具屍體上面。偏頭看向尋找枯爪藏身之處的陸離。
“門後。”
安娜示意陸離去看廚房門後——那裏有一塊明顯後補釘上的新木闆。她找來工具撬開木闆,朝裏窺探,窸窸窣窣聲隐約從幽暗中響起。
安娜開始拖拽屍體,枯爪如聞到腐肉的蒼蠅蜂擁而至,噪音中拆下牆壁木闆擴大孔洞,工廠流水線般将一具具屍體抓進縫隙。
擁擠的廚房很快空蕩下來,裂隙裏的枯爪如合攏的花苞換換縮回木闆後的黑暗。陸離拿起挂在門上的油燈,用火爐裏的木柴點燃,提着它和安娜走入地下室。
陰涼幽暗的地下室裏腳步聲回蕩,安娜從地下的寒意中嗅到一股血腥味——不過這很正常,被餐廳老闆圈養在地下室的人類隻是血奴一樣提供血液的存在。
不過情景遠比安娜想象的殘忍,地下室底部,已經凝固的暗色血液散落在周圍,三個狹窄鐵籠裏各自關押一道不着片縷的輪廓,壞消息是其中兩道身影的胸口已經不再起伏。
好消息是中間囚籠裏那名蜷縮着的女人還活着,血污像是紋身爬滿全身,隻有手腕還算做幹淨——但被一道道不再流血的入骨割痕取代。
旁邊兩道冰冷屍體無力耷拉下來的手腕上擁有同樣的傷口,她們死于失血,也死于地下室的惡劣環境。
奄奄一息的女人低垂着頭顱,黏連的長發散落,遮擋住臉龐。
“這裏交給你,我去上面等你。”陸離收回視線,将油燈遞給安娜,又脫下自己大衣。
“很快。”安娜說道,目送陸離走上台階,捧着大衣蹲到少女面前:“我們是驅魔人,來救你的。”
囚籠裏的頭顱緩慢擡起,麻木的眼睛除了絕望什麽也塞不下。
……
陸離回到地下室入口,靜靜聆聽着從地下室飄出,若隐若現的微弱交談聲。
叩——叩——叩——
陸離的注意被餐廳外忽然響起的敲門聲吸引。
其他客人嗎?
陸離這麽想着,注視着廚房門口,心裏開始默數。
3……4……5……
叩——叩——叩——
幾乎是五秒整,緩慢地敲門聲第二次響起。
陸離不再猶豫,隻是這時身後地下室的昏暗中伸出一截白皙手臂抓住他的手腕。
“我什麽都沒感覺到……”安娜輕聲說:“是‘門’的陷阱嗎?”
“嗯。”
陸離點頭。
叩——叩——叩——
第三道緩慢敲門聲如約而至。
“女人呢?”陸離看到大衣還被安娜捧着。
“她死了……”
安娜以爲女人蘇醒是因爲希望與求生欲,但沒想到是回光返照——幾句話之後,女人的頭顱就重新垂下,再也無法擡起。
她失血太多,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
吱——呀——
忽然,讓人心髒驟停的牙酸聲緩緩在空蕩幽暗的餐廳回蕩。
餐廳外的那扇門……被推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