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用白色粉筆代表的人影有許多幅,有的在與孩子們拉手,有的抱着代表食物,顔色斑駁的糕點塗鴉。
這種充滿童真的塗鴉牆壁上到處都是,除了孩童們無法夠到的頭頂。與其說它們是人類幼崽這種生物标記領地的生存方式,倒不如說是他們的樂觀天性。
走入下水道十幾米距離,第二道身影浮現。
那是個穿着寬松的肮髒制式衣服,戴着報童帽的小男孩,就像是個小童子軍。
他是小吉米,理查德的信裏那個去舔海邊礁石的小男孩。
“他是理查德哥哥的朋友,他來給我們送食物了。”小女孩走上前告訴他,小吉米很高興,又有些遺憾,因爲他要看守在這裏,沒法陪這位先生去他們的“營地”。
營地,被孩子們占領之前是下水道的休息間——通常被用來放置工具和維修工人臨時休息的地方。
這裏同時也是塗鴉最密集處,許多雜物木頭堆積在周圍。顯然,在此定居的孩子們知道怎麽活下去。
那扇牆壁上的鐵門裏,有光芒和說話聲從門縫裏透出。
陸離的感覺并不好,他想起上一次見到的同一扇門,那給陸離帶來了一個可怕的詛咒,而現在的情景與那時差不多——都是理查德讓他來,都是沿海街道下方的下水道。
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不再是陷阱。
小女孩吃力推開笨重的鐵門,顯露裏面的情況。
五個小孩子坐在鋪在地上,髒亂潮濕的被褥裏,他們的衣服髒得看不出原本顔色并且明顯地寬大不合身,隻有五雙大眼睛和火焰同樣的清澈明亮。
狹小的休息間的中間生着小火堆,裏面的沸水正咕噜咕噜沸騰着,驅散海邊的寒意。
這裏可能隻有10平方米大,但對于七個小孩子來說正好讓他們有安全感,還不會擁擠。
“是理查德哥哥的朋友來給我們送吃的了!”小女孩歡快地對同伴們喊道。
孩子們歡呼地爬起來圍繞在陸離身邊,用自己的方式感謝和……讨好。
這麽說很殘酷,但這的确是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能在如今活着的原因。
“你們不要擠,别弄髒了先生的衣服。”小女孩無奈地張開手臂擋住同伴,以免冒失的弟弟妹妹惹陸離生氣。
好不容易安撫了弟弟妹妹回到原位,一名似乎是營地“首領”的小女孩走上前。
她戴着明顯不符合臉型的寬大眼鏡,以至于不用手扶着時眼鏡會挂在鼻子上,看起來八九歲的他是這群孩子裏最大的一個,模仿大人的語氣說道:“先生,十分感謝您的幫助。”
陸離沒有說話,他在想食物夠這七名孩子吃多少。
小孩子的食量有限,但40罐罐頭即使隻讓他們保持溫飽,也隻夠食用不超過兩個禮拜。
比起這點,更能威脅到這群躲在廢棄下水道的孩子們的是襲擊貝爾法斯特的怪異。
“這裏不太安全。”陸離開口。
一名隻有五六歲的小男孩扣着腳丫,用缺少門牙的漏風聲音說:“我們沒有地方去。”
陸離沉默不語,而小女孩“首領”回到營地,從自己的被褥裏取出一頂寬檐帽遞給陸離:“這是理查德哥哥上次留下的,我已經打好了補丁,請替我轉交給他吧。”
帽子頂部有一處明顯顔色更淺的補丁。
想起之前産生的某個大膽的想法,陸離收下了這頂理查德的遺物,想了想說:“我在榆樹街道有一棟閑置的房子,你們可以住在那裏。”
陸離不可能對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坐視不理。
如果不是榆樹森林上空的森林意識孩童無法承擔,讓他們住在靠近避難點或許會更安全些。
“我不想離開家。”
這時,那個摳着腳丫,年紀最小的男孩再次含糊說道。
與他不同,年齡更大的“首領”和帶領陸離進來的小女孩眼睛變得亮了些。
比起“家”這個虛幻朦胧的概念,她們更想要一個安全溫暖的居所和一個可以照顧她們的大人。
“天快黑了。”首領猶豫地說。“而且我們要讨論一下……”
她不想在天黑的時候外出,以及不想直接将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安全交給這個第一次來這裏的男人。
盡管不知爲何,他的氣息令她感到舒适和安心。
……
富人街。
窗戶裏溫暖的壁爐與油燈散發着溫和光芒。
難以看到行人的街道,霧霭湧動着。
一家三口聚在餐桌前,今天的晚餐是雞湯土豆泥和雞肉——危機隻是讓這戶富足的人家有一些困擾。
母親寵愛地将快要八歲的兒子抱上椅子,爲他掖好餐巾,将勺子放到他面前。
“我想吃蔬菜沙拉。”小男孩看到今天的主食還是土豆泥,嘟起嘴說道。
“蔬菜太貴了……”母親無奈地說。
“明天我去買一些回來吧,快一個禮拜沒吃了。”父親說道。母親還想說什麽,被他輕輕搖頭打斷,隻能無奈地笑了笑。
咚——咚咚——
就在這時,緩慢地敲門聲從客廳傳來。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停下動作望向門口,隻有小男孩盛起一勺土豆泥送入口中。
幾秒後,第二道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我去看看是誰來了。”丈夫壓低聲音說,不安的妻子按住他的手臂:“我和你一起。”
挽着丈夫的手臂,她和丈夫來到客廳,窗簾後顯露的冷清迷霧令他們有些不安。
沒敢發出聲音,男人走到門後,湊到貓眼前望向門外。
一道高大的黑色輪廓站在門前,戴着一頂禮帽,看不清的面龐隐于陰影中。
咚——咚咚——
在這時,第三聲敲門聲響起。
“是誰?”妻子顫抖的聲音響起。
“我不認識他。”丈夫呢喃道。
“會不會是……我們報警吧……去……去叫驅魔人過來。”
猶豫一下,丈夫點點頭,拿起門後的雨傘說:“你去報警,我看着它。”
“嗯,你小心。”妻子低聲說,向樓上跑去。
剛剛踏上台階,身後忽然傳來雨傘落地的聲音。妻子下意識看過去,就見吓傻的丈夫癱倒在地,而房門上,正漸漸凸出一道帶着禮帽的男人輪廓。
慘叫聲劃破夜空,又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