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的身後存在宛若一塊冰冷的岩石,沒有行動,也沒有呼吸。
右手按住救贖的槍套,另一隻手摸向身後。
冰冷與粗糙的觸感,沒有起伏,像是一個死物。
隻是一塊矗立在木屋下的灰色礁石,并且形狀也無法令人聯想到任何怪物。
陸離重新看向木階,因爲之前的謹慎,門前的存在沒有被驚動。不過他感覺到一絲異樣。
敲門聲已經半晌沒有響起了。
陸離伸手從礁石上扣下一塊石子,順着上方敞開的窗口丢入木屋。
骨碌碌——
頭頂地闆響起石子滾動聲,伴随木屋裏的動靜,門前存在産生一絲變化。
吱呀——沙——
與陸離推開木門一樣的開門聲響起。
嘎吱——嘎吱——
地闆伴随存在的走動,發出牙酸的嘎吱聲。
那個存在進入了木屋。
略微猶豫,地闆下的陸離調低了油燈的光芒,隻讓它勉強照亮周身,低頭留意腳下沙礫準備遠離木屋。
一小塊被血凝結的神色沙礫吸引去陸離目光,短暫停頓,陸離轉頭望向周圍。
他看到血液從木屋下向海岸線延伸,漸漸不可視。而血迹指向的方向的十幾米外,一隻木船倒扣在沙灘上。
木船旁存在一道顯眼拖痕,延伸進海面裏。
陸離仿佛看到幾分鍾前,理查德将木船拖到淺水裏,笨拙的翻上木船,抓着船槳駛入無邊晦暗的深海。
擡頭望向木闆間隙,陸離緩慢後退開木屋範圍,避開窗口,接近那條倒扣着的木船。
散發着濃郁魚腥味的存在仍滞留在木屋裏,陸離有足夠的時間将木船翻過來,推到淺海。
翻過小木船,陸離脫掉鞋子丢進船裏,挽起褲腿,推動起木船靠近海岸線。
冰冷的潮水翻湧而來,繞過腳踝,褪去的同時帶走一絲溫度。
走到淹沒小腿的淺水區,木船完全浮起。
淹沒膝蓋的潮水褪去,陸離望向幽深的海面,第一次有了遲疑。
真的要離開幽暗海岸,駛入地底深海麽。
爲了解決血色觸須而涉身險境,這值得麽。
陸離不知道乘坐木船離開後,木船會帶他駛向何方。是理查德的蹤影,還是真相,還是生命終結之地?
但理查德知道。他就是爲此而來,所以義無反顧坐上木船進入深海。
又或者木船也隻是一個陷阱,理查德隻是在僞造出海的假象,或許就在數百米遠的海岸線上,有一條無主木船擱淺在潮水前。
或許是感受到陸離的遲疑,又或許是陸離凝視深海過久。難以言喻的晦澀意識仿佛無法目視的隐形觸須,輕輕纏繞上陸離。
深海中,某個難以名狀的存在正呼喚着陸離。
那股意識,那個存在盡可能的收斂起它的全部惡意,不然陸離或許會因爲那毫無遮掩的意識散發出的一絲惡意而瘋掉。
陸離想到了“古神之軀”,呼喚自己的是否是那所謂的“古神”?
無論如何,有着呼喚的指引,陸離似乎不需要爲在幽暗深海裏迷失方向而擔心。
他也并非全是劣勢,起碼有一點,他和理查德站在同一起跑線。
“古神之軀的擁有權”上。
突然,一陣嘶啞尖銳,仿佛損壞的唱片機發出的噪音般的怪叫聲從沙灘上響起。
陸離收回望向深海的視線,看向聲音傳來的木屋方向——
一道身影立在潮水無法觸及之地,它形似人類,但每一個細節都與人類有着截然不同的區别。
它的腦袋仿佛最猙獰恐怖的食人魚頭部,墨綠色的身體類似人類,但手掌腳掌是魚類才有的蹼。
臉頰的魚鰓、凸起圓睜,無法閉合的眼珠、濕滑的身體和鱗片,都暗示着這種生物是生活在海水裏。
這隻魚人的猙獰頭部浮現通常人類才會有的人性化情緒,趴伏在沙灘上,像一隻青蛙,更像是一隻禱告的信徒。
魚人顯然擁有一定智慧,甚至可能該族群擁有語言。
陸離意識到什麽,低頭看了一眼不會漂走的木船,忽然淌水走向魚人。
起初魚人沒有變化,但當陸離接近它十幾米内時,它忽然不安地爬起,發出低啞的吼叫向後退去。
陸離停下腳步,魚人也不再後退,重新跪伏在沙灘上。
它似乎不想陸離過于靠近。
注視着頭部深埋入沙堆的魚人,陸離繼續走向它。
魚人爬起後退,再一次發出叫聲,隻是這次聲音尖銳而清晰,充滿了惶恐和暴躁。
它矛盾的敬畏、懼怕着陸離,但又帶着一絲天性般的對人類的敵意。
意識到再靠近它可能會讓它失去控制攻擊自己,陸離不再逼迫魚人,深深看了它一眼,轉身走向木船。
身後,魚人趴在沙灘上發出獨特語言的呢喃聲。陸離不再遲疑的跨上木船。
好像擁有生命一般,漂浮在淺海的木船自動啓航,駛向無邊無際的地下深海。
……
陸離仍未出現。
火焰完全籠罩起瘋人院,好在植物早已不再生長,火勢難以向外擴散,僅有幾顆離瘋人院太近的枯樹被高溫點燃。
柴房前,安娜焦急地等待陸離歸來。
同時,一絲疑惑心中浮現。
從黑煙最初升騰再到現在已經過去接近半個小時,但警員的身影不曾出現。
守望鎮離瘋人院隻有幾裏,即使前來的人步行,也早該趕到了才對……
……
守望鎮。
自從列侬群島移民火熱之後,這座背靠貝爾法斯特的小鎮便不再甯靜。
喧嚣熱絡成爲這裏的代言詞,每天都有數千名從各地而來的客人在小鎮途徑、住宿。
這爲本地居民帶來了可觀的收益——日漸惡劣的環境下,沒什麽比落到口袋裏的先令更令人安心。
但這個時候,守望鎮裏湧動的不是喧嚣熱絡,而是混亂不安。
人們聚集在街道上,怔怔望向蘇加德山的山頂。
他們所看向的不是山頂處那些隐約間似乎能看到的貴族莊園,而是從山的另一邊,漫山遍野湧現的奔跑尖叫的人群。
他們宛若蟻穴被沖垮,無家可歸的蟻群。
這一幕下,幾裏外升騰的濃煙變得無足輕重。
街道上,一名樵夫握着斧頭的手掌變得顫抖,可怕的猜測壓迫着他的神經,呢喃道:“爲什麽……發生了什麽……貝爾法斯特怎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