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法斯特的街道久違變得喧嚣熱鬧。
霧霭已經散去,隻剩陰郁雲翳中落下的小雨籠罩城市。從山頂上的街道眺望,通往羅德斯特港的道路被排成長龍的馬車擠滿。
擠在隊伍裏的蒸汽汽車的鳴笛聲在低空回蕩,如同那些成群在空中盤旋,帶來不詳的烏鴉。
離開水手街道的馬車很快被擁堵在道路上,前方蒸汽汽車裏帶着帽子的司機正不耐地連續鳴笛,仿佛這樣能讓道路變得暢通。
噪音之下,馬匹有些受驚地打着響鼻。
“我們可以從貧民窟繞過去。”耳畔響起安娜的聲音。
陸離牽起缰繩,離開擁堵的長龍往南街區駛去。
駛過幾條陌生的街區,馬車進入一條熟悉的街區:聖父街區。
遠處細雨中,高聳的凱爾薩斯大教堂矗立在一片僻靜墓園之中。
馬車臨近教堂,墓園低矮圍欄裏高矮不一的墓碑與神情悲憫的天使雕像變得清晰。
啞!啞!啞!啞!
成群的烏鴉落入墓園的枯樹中,擠滿枝杈,歪頭望向墓園外經過的行人與馬車,似乎在昭告着死亡。
對于望向車窗外目睹這一幕的喬喬和弗蘭而言,枝頭上的烏鴉群充斥着不詳。
陸離和安娜則很平靜——對于調查員來說,烏鴉等同于同伴。
這更像是同伴們的送别。
沒有停留,馬車駛離聖父街道,教堂逐漸消失在建築的遮擋和朦胧細雨之中。
向着東海岸行駛,哪怕遠離貝爾法斯特最喧嚣的街區,這些邊緣街區仍然能看到許多拖家帶口往港口走去的民衆與馬車。
有些是本地人,有些是和陸離一樣換路的“聰明人”。
唯一不同的是,接近貧民窟時他們遠遠地繞開那片混亂之地,陸離則直接闖了進去。
和恐慌滋生的其他街道不同,貧民窟裏彌漫着異樣的安定氛圍,出行或在家的人們與往常沒有什麽不同,仿佛今天隻是一個普通的日子。
畢竟對這裏的大部分人來說,離開貝爾法斯特對他們來說太過遙遠。
而怪異降臨的危機或許還不如空蕩的櫥櫃令他們恐懼。
這種平和持續到陸離沒遇到任何麻煩就橫穿過貧民窟結束。
街道上的氛圍變得與平民窟外一緻——慌亂、恐懼。
前方道路被警方堵住大半,其中夾雜着幾道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夜人身影。
氛圍變化的源頭找到了。
這裏出現了怪異。
緩緩駛動的馬車從邊緣繞過,即将離開前,馬車的速度漸漸放緩,停了下來。
讓馬車停下的原因,是陸離在正在蒙上白布的屍體上看到兩張不久前才見過的熟悉臉孔。
“你看到什麽了?”
“怎麽了?”
身後車廂裏傳出喬喬和弗蘭的詢問。
陸離沒回答他們的疑惑,取出口袋裏的新徽章展示給走向馬車的一名警員:“調查員陸離,前面怎麽了。”
貝爾法斯特地區所有警員都認得這枚徽章,“請閣下稍等。”警員說道,轉身去喊守夜人。
一具具屍體被從賭場裏擡出,他們擁有共同的特點:臉部上半部分被挖空,殘存着被啃食過的痕迹,發出含糊不清的慘叫,有的死去多時,有的還苟延殘喘,失去鼻腔暴露在外的舌頭可怖地顫抖着。
有一名守夜人走近馬車,看到徽章後肅穆地對陸離說道:“閣下,有邪靈襲擊了這裏。”
少數的幸存者無法開口,也救不回來,不過有許多民衆近乎看到了全過程。
一個氣質陰郁的生面孔不久前走進黑曼巴賭場,他赢了幾千先令,想要離開時受到賭場阻攔——本地人都知道賭場的錢決不允許流到外界,所以他們誣陷生面孔偷吃了籌碼,讓它刨開肚子讓他們檢查,生面孔用了另一種方式讓他們确認:吃掉賭場裏所有人的上半部分臉龐,或者說是眼球的周圍。
它在讓他們在肚子裏看個清楚明白。
做完這一切後,生面孔走出充斥慘叫與流血的賭場,很快消失在遠處。
值得留意的是,就在這幕慘劇發生的十幾分鍾前,黑曼巴賭場裏發生了相同的事——兩個外地人在賭場赢了幾千先令,同樣受到賭場的刁難,同樣被逼迫刨開肚子檢查。
其中一個外地人真的傻乎乎這麽做了,他刨開自己的肚子證明清白,賭場最終讓他們離去。不過警方和守夜人到來後,在賭場外的小巷裏發現了他們二人已經失去溫度多時的冰冷屍體。
“我知道了。”
陸離點點頭,守夜人重新回到賭場忙碌,而他也牽起缰繩,繞過數十人死去的賭場。
“是那兩個人……”安娜低聲自言自語。
瑪麗阿姨等人一頭霧水,不過陸離和安娜沒有解釋的迹象,隻好壓下好奇。
前往港口的路上,馬車上的衆人看到了許多類似的一幕。
途徑一處公園,公園旁的長椅前躺着幾具蒙着染上血污的白布的屍體,馬車駛過,他們聽到一名被吓壞的附近居民顫抖着說:“中午的時候,我從地下室的窗戶看到他和他的家人像鬼魂一樣在街頭遊蕩。他把公園裏的長椅搬到一起,告訴女人坐下,孩子們也一樣。我不明白他要做什麽。然後他……他射殺了他的母親和兒子。女孩哀求他别殺她,但他把那名女孩按在長椅上,向她開了一槍。然後他走到一邊,朝四周看了看,開槍自殺了。”
在公園的邊緣,許多居民聚在一起,一名年長的老人高聲喊道:“你們不怕落日的黑暗嗎?”
人們回答:“不怕!”
“告訴我爲什麽!”
“因爲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
在海岸街道上,警員們在安慰一名渾身濕漉的船員,周圍矗立着幾道守夜人。
“冷靜點先生,你現在很安全。我們在陸地上。”
“不,不!你不知道!他們就在那片霧裏!——聽!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啊啊啊——”
癫狂地大叫聲戛然而止,守夜人靠近他,發現這名水手已經因爲極端恐懼而被吓死了。
馬車的速度開始放緩,排在擁堵地港口前。
喧嚣的羅德斯特港就在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