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結束了。”
燧發槍收回槍套,那股愈發濃郁的陰冷不甘的消散在身體周圍。
一切暫告一段落。
陸離打開後膛,将新的鍍銀子彈塞入槍管。
安娜還沒有從故事裏脫離出來,呢喃自語:“人死了會變成鬼,鬼死了會去哪裏呢……”
“好問題。”
陸離收起燧發槍,回應道。
這個問題他可以拿去詢問哈德斯。
“現在要做什麽?”安娜好奇問道,想到了什麽,有些畏懼的向後飄動。
陸離猜到她心中所想:“我會嘗試與本傑明交流,讓他同意留下你們。”
“噢。”安娜乖巧點了點頭,放松下來。
“幫我拿着。”
陸離将油燈交給安娜,轉身抱起雕塑,将它放回到底座上,接回油燈,走向長廊深處,最後在巡視一回畫廊。
“你還記得生前的一些事嗎?”
陸離開口問道。
飄在後面的安娜撓了撓綢緞般柔順的短發,有些迷茫道:“有些記得,有些缺失了唔……大部分都記不清了。”
“你還記得哪些事。”
感覺油燈光影有些奇怪,陸離舉起油燈,發現玻璃防風罩上沾了些灰塵,順手抹去。
“這讓我怎麽回答呢……”安娜有些困擾,一時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比如‘天黑後,待在有光的地方’這句話。”
“诶?爲什麽天黑後要待在有光的地方?”
安娜表露出比陸離還要多的疑問。
她患病死的時候這片艾倫半島還沒有遭遇黑夜災厄,而蘇醒過來後,一直遊蕩在畫中,無人可以交談。
可以說她對外界一無所知。
“……前不久發生了一些事,可能是貝爾法斯特,也可能是艾倫半島,或者整個世界。”陸離反過來講解他所知道的黑夜災厄相關。
“已經變得這麽可怕了嗎?”安娜瑟瑟發抖,畏懼地貼近陸離與油燈,恨不得鑽進他身體裏去。
“你察覺不到什麽嗎?畢竟夜幕降臨後,你大多數時間都是處于黑暗中的。”
“唔……我一直是待在畫裏的,有時候能看到其他值夜人在外面走過,我和他們說話他們都被吓跑了。就是昨天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出來了,然後就……”
然後她就這麽做了,并差點被畫卡住。
陸離眼中,幽靈是可以在黑暗中生存的存在,比如阿西娜和露絲,至于會不會受到影響不得而知。
“等一下……既然天黑後要待在家裏點燃油燈……你剛剛居然還帶我出去找嬰兒!”安娜後知後覺驚呼一聲。
“但我們一直待在在光亮裏。”陸離回答。
黑夜雖然危險,但也僅限于沒有光亮籠罩的地方。貝爾法斯特的酒館依舊每夜爆滿,夜班的居民會手持煤油燈或是火把回家,政府設施或是貴族宅邸附近的電燈下成群無家可歸的人聚在一起。
人們在黑夜裏苟延殘喘,卻也堅強的維持着現狀。
前方油燈範圍内,通往二層的樓梯顯現。
陸離邁上樓梯,視線落在牆壁上那副名爲《德古拉伯爵》的油畫上。
這是一副半身像,畫裏的中年男人身穿陸離無法辨認,類似中世紀的華麗服侍,面龐有若刀削般棱角分明。
他沒欣賞藝術的天賦,除了詭異,他從這幅畫上看不到任何東西。
“我們要去哪?”安娜好奇問道。
“巡視一圈畫廊,看看有沒有其他靈異存在。”
陸離邁向第二層台階,他和安娜的後背朝向了油畫。與此同時,畫像中的德古拉伯爵畫像瞬間活了過來,眼睛緩緩轉動,變得猩紅和立體。
他的牙齒變得尖銳,指甲開始生長,油畫外表突然凸起,似要從畫中掙脫。
“找到的話要驅魔嗎?”
“嗯。”
陸離撫上槍柄。通靈槍需要養分,通過傷害鬼魂可以變強的她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陸離的作戰思維。
在此之前的陸離對于戰鬥能免就免,以和平解決爲主。現在依舊是以和平解決爲主,但如果對方不打算保持和平……那麽就想辦法幹掉。
聽到對話的油畫裏的鬼影開始往回鑽去。
陸離忽然有所察覺,幽深的黑眸看向台階上的畫像。
已經縮回畫像中的幽靈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
陸離舉起油燈,光線變換間油畫人像的雙眼恍若活過來般轉動着。
收回視線,陸離邁步來到畫廊二層。
“你在這裏待了多久?”走廊上,陸離問向安娜。
“大概幾個月吧……”
每次夜晚醒來,安娜隻能面對畫框内外的黑暗,或是偶爾在長廊上走過的幽靈,挪動的雕塑和巡視的值夜人。
這種枯燥和孤獨她記不清持續了多久。
“除了阿西娜她們,你還知道其他靈異現象麽。”
“好像沒有了吧……”
簡單在辦公室和休息室的門外看了幾眼走開,陸離将注意集中在最後兩個房間裏:畫室和倉庫。
前者隻有一些畫闆上未完成的畫紙,後者則是存放煤油、畫框等一些雜物。
确定這裏沒有其他靈異現象,一人一鬼回到一樓大門前的桌子處。
時間剛剛到九點,接下來的夜晚将會平靜的度過。
……
火苗跳躍閃爍,燈芯旁的煤油近乎幹涸。
快沒油了,不過陸離不打算去補充煤油,因爲天快亮了。
“明天我還能見到你嗎……”
空曠隻有背景的畫框前,安娜低垂着腦袋,小聲說道。
陸離沉默,沒有說話。
安娜心情失落,之後自己又要一直維持曾經的枯燥日子,然後面對被吓得尖叫的值夜人麽……
她小心翼翼擡頭瞅着陸離:“那你會經常來看我嗎?”
“大概不會。”
“诶——”
陸離的幹脆拒絕讓安娜拉起長音,氣鼓鼓撐起包子臉:“不來算啦!就讓我一直無聊寂寞死好啦!”
她轉身投入油畫,在畫中的椅子上端坐,化爲貴族少女。
“阿啾!”
她忽然打了個噴嚏,不好意思地傻笑幾下,想到自己還在生陸離的氣,又輕哼一聲,恢複最初的端坐。
畫像裏的人影漸漸凝固。
朦胧的光芒從窗外探進長廊,爲畫廊鍍上一層灰蒙蒙的輕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