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收拾東西的衆人一齊沉默下來。
老舊的吊扇與彭遠鵬一同呻吟。
沒人回答。
沒人知道怎麽回答。
“海…海哥，你說句話啊。”看着沉默的馬良海，小伍的聲音有些顫抖。
“先收拾東西，警察馬上來了，警察馬上來了。”有些無意識的，馬良海不停強調後一句。
沉默的全偉進和高義又收拾起東西。
“海哥！！！”
幾乎是歇斯底裏，小伍上前緊緊地抓住了馬良海的手臂，不停搖晃。
“别管他了，趕緊走吧，帶上他我們就走不了了。”領着大箱子的高義拉扯着小伍，卻沒拉動。
小伍像根樁子似的盯着馬良海，嘴唇顫動，嗫嚅，卻什麽話都沒說。
“管他幹嘛！他死定了。”見拉不動，高義試圖勸說。
“放你媽的屁！”馬良海一腳将高義踹開，将他踢倒在地，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摔落在地。
“小伍，小伍。”馬良海抓住了小伍的手，抿了抿嘴，唾液粘連的舌頭不斷舔舐着幹裂的嘴唇。
“你聽我說，聽我說。”
“彭子現在傷勢很重你知道嗎？他走不遠的，我們帶他走得越遠，他死的越快你知道嗎？”
“海哥……”
小伍張着嘴，臉色愈發蒼白，嘴唇顫抖的厲害。
“小伍你相信我嗎？信嗎？！”馬良海的手越抓越緊，緊緊的盯着小伍。
“海哥……”小伍隻是下意識的嗫嚅。
“信嗎？！”馬良海大吼。
“信，信啊。”小伍的聲音幾乎帶着哭腔。
綁在凳子上的周安冷眼旁觀，觀察着每個人的動作和反應，像個局外人。
“是我把你們帶出來的，就一定會把你們全都帶回去。”
“你聽着，警察把彭子帶走，一定會送他去醫院，那樣彭子才能活下來！到時候隻要我沒死，就一定會去救彭子，拼上命也要救！你明白嗎？”
馬良海抓着小伍的肩膀晃着大喊。
“你瘋了！”重新戴上眼鏡的高義推搡着馬良海。
“誰去救，你去救？要去你自己去！”
“你是賊！是匪！！搞什麽兄弟情深？”高義激動的大喊，他現在隻想趕緊離開去找聯系人，逃到艾美拿到錢後花天酒地。
回來救人？
開什麽玩笑！
“沒人讓你去！”後方默默整理的全偉進拎着高義的衣襟想把他拖走。
“你他媽的給老子放開！！”高義的情緒被徹底點燃，像蟲子般扭動着身體，體恤領子被直接撕破。
自從因爲彭遠鵬受了傷，一路的逃跑速度都慢了下來，要不是這四個人非得拖着個廢物，他早到艾美了！
“要不是這個廢物，我他媽的早去艾美了，現在還要救？别他娘的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想的什麽！沒我你們搞得到槍？沒槍怎麽救？”
“說的好聽，你一個人救，到時候還得賴上我！”
“都他媽的一群廢物，廢物！廢物！！”怒氣幾乎填滿了高義的大腦，讓他有些口不擇言。
“廢物你媽！”被指着鼻子罵的小伍根本沉不住氣，怒吼着揮拳朝高義的腦袋打去。
高義也不是毫無防備，上沖抱着小伍摔倒在地上，在滿是灰塵的地闆上扭打。
合上的皮箱再次摔開。
全偉進見狀立即上前分開兩人，拉起小伍後退。
小伍一個前踹再次踢中要起身高義。
巨大的後沖力讓全偉進一個不穩，向後跌倒。
“砰！”
“噗嗤！”
“咔嚓！”
一道血箭斜擦着臉頰劃過，濺上犯黃的白牆，讓紅着眼的小伍心底一涼。
纏繞着的床單被整齊的切開，被碰掉的瓷碗摔成碎片，黃燦燦帶着黑紅色鮮血的子彈在落滿灰塵的地闆上滾動。
被一腳踹中的高義向後翻倒。
閃着銀光的手術刀閃電般捅穿後倒的全偉進的脖頸，修長有力的左臂彎箍住小伍的脖頸後，左手繼續掐着全偉進的喉嚨迅速後退！
電光火石間，衆人都有些恍惚，直到一聲暴呵！
“都别動！别動！”
下意識的，馬良海掏槍前指。
“我說了！别動！！”周安的左手又緊了幾分，巨大的力道卡的小伍直翻白眼。
至于全偉進，鮮血順着手術刀的刀柄汩汩流出，本就蠟黃的臉急速蒼白，隐隐有休克的架勢。
對于普通人來說臂彎卡主一個人，再用手掐住一個人自然是不可能，兩個人掙紮的力道已經能輕松掙開。
可全偉進接近休克，僅憑一個普通的年輕人怎麽可能掙脫出岚雀巅峰真武的絞鎖？
“别動！我他媽的說了别動，再動這兩個人都得死！”
看着掏錢前指的中年人，周安大吼出聲，一腳踹翻旁邊的桌子，玻璃器具碎成一地的渣滓。
“阿偉！”
“把槍放下！不然這兩個都得死！”周安又吼了一遍。
“你先放開他們！”
“那你把槍放下！”
“你先放人！”
“你先扔槍！”
六個人将不大的房間變得逼仄而擁擠，數不清的塵埃在空氣中不斷飛舞，血腥味再次蓋住了汗味和煙味。
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的高義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就看到局面開始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粘稠溫熱的鮮血順着手術刀柄外湧，讓周安的右手變得滑膩無比，又順着右手肘往下滴落，落到灰塵裏變成滾珠。
沉重的呼吸在房間裏清晰可聞。
“你到底是誰？”馬良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帶回來的人會讓情況這般惡化。
“我是你爺爺！”
“我爺爺早死了。”
“那我是你爹！”
“别開玩笑了，老弟。”
“早和你說你爹我是路過，可你這不孝子就是不信！非要帶爹過來見見你的狐朋狗友。”周安嘴上噴垃圾話，眼睛卻一刻不離的盯着面前的中年人和眼鏡男。
“還有你，戴眼鏡的孫子，爺爺讓你坐那别動。”周安瞥了眼緩緩挪動的高義道。
“别動。”馬良海對看着他的高義點頭。
“那我們各退一步，你放開彭子和小伍，我放你走。”
“開什麽玩笑，你以爲我會信嗎？把我的屍體放到太平間？可真是大孝子。”周安撇撇嘴，這種空話當然不會信。
“那你說怎麽辦？”
馬良海慢慢挪動着步子，周安也往旁邊移動，兩人像是磨牙吮血的野獸，在叢林中偶然相遇，互相呲牙忌憚。
“你把槍扔掉，我帶他們兩人下去，就會放開。”
“你做夢。”
“那警察來了你們還是得死！”
“那也是你先死！”
“那就一起死啊！”
“誰怕誰啊！”
“來啊！”
“來啊！！”
“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