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當然是這件事最先知道的人。
此時在王朗的司徒府中,甄堯與王朗對立而坐。
“司徒,我已經按照你說得做了。”
王朗點了點頭,說道:“老朽之前所言,當然會一一兌現,賢侄不需要擔憂。”
“世家既然接納我甄家,是否也該給我甄家一些事情做了?”
如今世家将大半個邺城都掌握了,而他王朗作爲司徒,手上更是掌握着官員的任免之權,有這個權利在,給自己謀一身官身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王朗自然知道甄堯話中的意思。
但他也隻是笑了笑。
“世家既然接納了甄家,自然不會将甄家視爲外人,但是賢侄初次與我們接觸,恐怕對我們還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若是現在便賦予賢侄重任,恐怕賢侄當不住。”
甄堯眉頭緊皺,臉上『露』出溫怒之『色』。
“司徒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我想要過一段時間再讓賢侄在朝任官。”
過一段時間?
可是這一段時間才是最重要的啊!
錯過了這段時間,甄家如何和你們去争?
這老狗居然匡我?!
“司徒,之前你我說的看不是這樣的。”
王朗嘴角卻是帶着一些笑容。
“不是這樣的,那賢侄你說是怎樣的?”
“之間我要求的是世家接納我甄家。”
“如今我們沒有接納你們嗎?之後即使是洛陽侯府,也不能對你們下手了,這難道還不夠?”
難道還不夠?
王朗一口老血差點吐了出來。
這何嘗是不夠。
這是遠遠不夠!
我甄家犧牲了自己的未來,換來的便是一個庇護?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還不如直接去投靠長安侯。
投靠長安侯雖然讓甄家不受待見,短時間實力肯定是下降的,但是最起碼還有未來,但是現在的一番『操』作之下,甄家完全沒有了未來。
用自家未來換取的東西就值這些?
“司徒!”
甄堯重重的吼了一聲。
“甄家付出了這麽多,不應該收獲這麽少。”
王朗用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看着甄堯,這下子他的話中便帶着些許嘲諷了。
“你們甄家想要什麽收獲?”
“與付出匹配的收獲。”
“可并不是什麽付出都能夠有與之匹配的收獲。”
“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
“現在我改主意了。”
“言而無信,小人也!”
甄堯簡直是要氣炸了,原本他以爲像是王朗這樣身份的人,肯定是會遵守之前的承諾的,但是現在看來,他是高看了王朗的身份,亦或者說高看了王朗這個人的品格。
“甄堯你居然有臉說我是小人?你此時就像是一條蛇,被洛陽侯府救起,然後反咬他一口,如此行徑,你我之間誰更像小人?”
“王朗,你!”
要不是現在在王朗府邸,周圍全是王朗的人,現在甄堯都要直接一巴掌拍向王朗。
這厮,端是可惡!
“賢侄不如坐下來說話。”
見到王朗如此嘴臉,甄堯現在雖然氣,但卻也無可奈何。
甄家與他,現在都被世家吃得死死的了。
“哼!”
甄堯冷哼一聲,重新跪坐下來,但是臉上的表情可就沒有多好看了。
“甄家先抛棄洛陽侯府,後将長安侯的長子教唆去縱馬司馬門,你現在可不僅僅是洛陽侯府要對你下手了,恐怕長安侯府也要對你下手了。”
“這一切,還不是拜司徒所賜。”
王朗哈哈一笑,也沒有反駁。
“随你怎麽說,但是有一點賢侄需要記住,現在你們甄家可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若是我們不保護你,你甄家頃刻間便會被洛陽侯府,長安侯府撕成碎塊,命沒了,那些權勢的事情自然更加不用說了。”
呼
甄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變得平靜起來。
“你說得不錯,既然如此,那我甄家便多多依仗司徒了。”
到了現在,甄堯也明白甄家的境遇了,生氣,憤怒對現在的甄家一點用處都沒有。
隐忍,才是甄家現在最需要的。
世家的一番舉措,讓甄家同時得罪了洛陽侯府與長安侯府,他現在唯一的依靠便是世家。
可以這麽說,世家抓住了甄家的命脈。
甄堯不是驕傲的人,相反,他是會審時度勢,也是一個善于隐忍的人。
見到甄堯如此明智,王朗點了點頭,說道:“原來覺得賢侄不過如此,現在看來确實有出彩的地方。”
王朗的這一句誇獎聽在甄堯耳中卻是倍感刺耳,甄堯對着王朗拱了拱手,說道:“甄堯,多謝司徒誇獎,若是無事,那甄堯便退下了。”
讓甄堯有些暗怒的是王朗叫住而來甄堯,他顯然不想就這般放過甄堯。
“司徒還有見教?”
王朗呵呵一笑,說道:“見教倒不至于,隻是你手上有三個産業,現在拿在你們手上可是有點不符合時宜,我與諸多世家已經商議好了,不然将你這三個産業上交上來,讓大家幫你代爲保管,你看如何?”
三個産業?
原本甄家便是因爲三個産業才與洛陽侯府鬧翻的。
現在就這樣将這三個擁有巨額利益的産業交給你們?
甄堯當時就想要拒絕。
王朗顯然也看到了甄堯的想法,是故他搶先了一步,在甄堯還沒把話說出來之前把話說出來了。
“賢侄在說話之前,也該想想說出這句話的後果,可不要說話的時候不過腦子,畢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不是。”
甄堯一噎,他知道王朗的話意有所指。
現在的甄家真的被世家死死吃住了。
甄家能不答應世家的這個要求嗎?
當然不能了!
若是甄家不答應世家的要求,那誰來庇佑甄家,誰來擋住洛陽侯府與長安侯府瘋狂的進攻?
這個苦果,甄家不得不吞下去。
到了現在,甄堯突然開始後悔了。
若是當初将這三個産業交還給洛陽侯府,然後甄家投靠長安侯府,雖然甄家是會衰弱一些,但不至于到現在被人脅迫,而且随時可能滅族的程度。
悔不當初啊!
甄堯在心中深深的歎出一口氣,但他也知道,這世上并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人生不是下象棋,你沒有悔棋的機會。
“司徒既然這樣說,那甄家自然會将三個産業交出來。”
這句話,甄堯基本上是咬着說出來了。
交出三個産業,又有洛陽侯府與長安侯府兩個敵人,若是世家輸了,也代表着甄家完了。
而就算是世家赢了,甄家也會就此衰敗下去。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不是甄堯想要的。
但想不想要沒有用,甄家眼前隻有這兩條路了,沒有第三條路。
如果說世家是第一個知道曹睿縱馬的,那麽在宮城之中,曹『操』寝宮之内便是第二個知道這個消息的勢力了。
寝宮之中。
曹『操』将手上的竹片遞給曹沖,臉上沒有多好看,臉『色』更是陰沉得緊。
見到曹老闆是這一副表情,曹沖當然知道這發生的事情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他将竹片拿起來,入目的是一個縱馬少年闖司馬門的圖,再看了竹片之下的小字,之前發生的事情曹沖也便知道了。
“曹這家夥居然會縱馬司馬門?”
曹『操』冷哼一聲,說道:“敢闖司馬門,簡直是活膩了,還在這個時候,這不是給世家殺他的機會。”
曹沖搖了搖頭,說道:“恐怕殺兒并不是世家的目标,他的目标恐怕是二哥。”
曹丕再哼了一聲,說道:“我當然知道他針對是子桓,但最後對付的還不是我們曹家。”
“父王的意思是世家要謀劃中領軍?”
曹『操』點了點頭,說道:“世家若是掌握了中領軍,便可以控制整個宮城,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既然如此的話,那便不能讓世家的謀劃成功。”
“如何讓世家的謀劃失敗?”
“這個”
曹『操』這個問題卻是難到了曹沖,若是在他“沒死”之前,要阻止這件事确實還有可能,但是到了現在,他要阻止這件事就很難了。
“你我都不是阻止這件事的人,能夠阻止這件事的人是子桓。”
曹丕?
“父王覺得,二哥會不顧兒的生死?”
“爲了曹家,他隻能不顧及。”
曹沖雖然不了解曹丕與曹之間的關系,但是從後世曹丕的皇位最後還是給了曹這一點可以看出,在曹丕心中曹還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位置的。
在思索了一會兒之後曹沖說道:“恐怕二哥還是在意兒的生死的。”
聽到曹沖的話曹『操』也沉默下去了。
“若是如此的話,那你我的準備就要快一些了。”
曹沖點了點頭,眼神閃爍。
“但恐怕時間有些倉促。”
“時不我待!”
裝病的日子也是到頭了,這或許也是一個契機。
欲讓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而現在,是時候讓世家們瘋狂了。
三方之中,最後知道這個消息的反而是曹丕。
本來今日曹丕是十分開懷的,原本不與他交流的兒子突然與他交流,并且要做些事情。
這些都是好的變化。
但曹丕的開心很顯然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便聽到了這個消息。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曹丕直接炸了。
如果此時他手上有劍的話,恐怕長安侯府便要多幾具屍體了。
不過他手上雖然沒劍,但他的書房卻也承受住了生命不能承受的重。
在發洩完自己憤怒之後曹丕馬上找來了吳質司馬懿陳群三人。
見到曹丕,三人連忙給曹丕行了一禮。
“吳質(司馬懿,陳群)見過君侯。”
此時的曹丕煩得很,他哪裏會在意這些虛禮。
“不要在意這些禮節了,先把事情解決了再說。”
曹丕用最簡潔的話,将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聽完曹丕說的話,不管是吳質,還是司馬懿陳群,三人都沉默下來了。
他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人說話。
“你們三人平素最有智謀,現在怎麽沒一個人說話?”
曹丕把這話都說了,三人也知道躲不過了。
最先說話的是吳質。
“君侯,此事看起來沒那麽簡單。”
呼
曹丕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沒這麽簡單,兒那家夥雖然看起來柔弱,但絕對不是愚笨之人,縱馬司馬門,他肯定是知道後果的,但即使如此他還去做,肯定是有什麽原因的。”
“這麽說來,這件事世家脅迫小君侯的了?”陳群在一邊開口道。
曹丕眼神閃爍。
“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我看你我也沒有必要深究下去了,現在諸位告訴我,本侯該如何做?”
三人再對視一眼,這下子卻是司馬懿站出來了。
“還請君侯允許司馬懿問一個很冒昧的問題。”
“問!”
“君侯要小君侯生,還是要小君侯死?”
這個問題确實冒昧。
曹丕深深的看了司馬懿一眼,問道:“若是我要他生,會如何,若是我要他死,會如何?”
司馬懿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若是君侯要小君侯生的話,那就有些難辦了,要想讓小君侯生,君侯恐怕要後退一步。”
“哪一步?”
“任何一步。”
曹丕沉默下去,再問道:“那若是死呢?”
“那很簡單,直接将小君侯處死便是了,但是中領軍恐怕也是會受到波及。”
“夏侯尚如何會受到波及。”
“中領軍之前意圖隐瞞這個消息,不知道君侯有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聽到司馬懿的這句話,曹丕臉『色』再陰沉了一分。
作爲父親,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很是艱難。
對曹家夏侯家而言,當然是讓曹去死,這絕對是對曹家夏侯家愛最好的選擇。
但是,他是一個父親啊!
“若是我要那逆子活,諸位可有扭轉局勢的計策?”
曹丕的這句話讓在場的人有些意外,也有些理解。
意外自然是以曹丕這樣的人,居然會爲了一個人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而理解,則是爲人父的理解。
三人沉默了很久,最後吳質站了出來。
“若是要扭轉局勢的話,恐怕沒有這樣的計策,但如果要改變一點君侯的劣勢,吳質倒還是有幾個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