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削弱世家是肯定的,但沒有必要全部除掉。”
“倉舒此言何意?”
曹沖笑了笑,說道:“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世家要削弱,是因爲等父王實行科舉制的時候阻力會小一點,但是若是完全除去世家,那就完全沒有必要,也不能這樣做。”
曹沖看着曹『操』有些『迷』『惑』的模樣,繼續說道:“這個道理其實也很好理解,畢竟魏國這麽大,還是需要官吏管理運行的,若是父王将所有世家都消滅了,父王到哪裏去找能夠做官的人來?”
曹沖在涼州雖然對世家特殊照顧,但是也隻是消滅了一個段家,重創了賈家而已,至于其他世家,完全不是曹沖動手的,當然,後面也有曹沖的影子罷了。
曹沖忌憚世家,隻是忌憚他後面的能量。
若是這些世家沒有政治上的影響力,曹沖讓他繼續存在又能如何?
世家在魏晉南北朝是最猖獗的時期,但是世家并不完全是壞的。
譬如《世說新語》裏面的世家風尚,還有魏晉風骨便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東西。
更别說在這個時代,世家産生了大量高質量的人才。
三國之中耳熟能詳的人物,除了少數草根,例如劉備之外,其他的基本上全都是世家之後。
就連這個所謂的草根,其實也是中山靖王之後,小時候也受到了高水平的文化教育。
曹『操』要消滅世家,曹沖自然舉雙手雙腳贊成,但是不得不說也有很多世家是中立派的。
這些人不僅不能殺,還需要拉攏。
若隻靠曹『操』一人,要對付整個天下的世家還是太過于勉強了。
曹沖馬上将自己的看法說給曹『操』聽。
聽完曹沖的一番說辭之後,曹『操』短暫『性』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倉舒所言有理。”
曹沖點了點頭,有些欣慰曹老闆真的能夠聽從自己的建議。
從這方面來看,曹沖的身份與曹『操』的『性』格才讓科舉制以及對世家的處理方法得到曹『操』的首肯。
這兩個條件,基本上是缺一不可的。
如果曹沖不是曹『操』的兒子,尤其是愛子,曹老闆聽到曹沖這樣的建議,不一劍殺了你都算不錯了。
而如果曹老闆不是這種能夠虛心聽取意見的人,曹沖即使說得再天花『亂』墜也沒有半點作用。
兩個合适的人遇到了一件适合的事情,才會取得一定的成就。
但是...
如果在沒有取得勝利便沾沾自喜的話,曹沖覺得還爲時尚早。
世家可不是砧闆上的肉,而是一頭會吃人的猛虎。
曹『操』雖然也是猛獸,但是能不能打得過這匹猛虎卻還是一件未知數。
接下來,便看看世家究竟會怎麽做吧。
總的來說,曹老闆這一方的有很多後手,包括藏兵,包括假病,甚至曹沖也算是曹老闆的一個後手。
但也不能就此小看世家。
從現在的東西來看,世家确實在明,曹『操』是在暗處,但誰也不知道局勢會如何發展。
接下來曹『操』該如何做,取決于世家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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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春時節,是一個生機勃勃的時節,但此時的邺城确實完全感受不到生機勃勃的意思。
緊張的氣氛從宮城一直蔓延到邺城的每一個百姓臉上。
他們匆匆而來,再匆匆而去,若是能夠不出去,便盡量不出去。
而洛陽侯府,此時早就已經是白娟滿府了,看起來頗有些陰森。
原本繁華的洛陽侯府,此時也變得格外的安靜。
這是曹沖“死去”的第三日。
在守孝三日之後,親友拜祭之後便是要入殃的時候了。
送行的隊伍很長大,但是遠沒有之前洛陽侯府的威勢。
曹沖離去的第三日,洛陽侯府的人又走掉了許多。
當然,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徐庶對于這一切是不在乎的。
走的那些人基本都隻是基層官吏,像是孫資劉放這樣的徐庶緊緊的抓着,根本沒有讓這些人離開的機會。
曹沖找人不容易,若是直接全部都沒了,恐怕曹沖回來了都會滴血的。
不過即使不全部都消失,曹沖若是回來的話,肯定還是會心疼的。
徐庶此時眼中沒有多少傷感,但還是感到了壓力。
曹『操』裝病,曹沖假死。
但即使如此,真的能夠戰勝世家嗎?
徐庶知道世家的力量,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疑問。
若是打仗的話,現在十個世家也不是曹『操』的對手,但此時的戰争可不是戰場上的明刀明槍的戰争。
這是人心的比試,這是無聲的戰争。
這是世家們最擅長的方式,也是曹『操』曹沖不太擅長的方式。
當然,所謂的不太擅長,也隻是徐庶的想法罷了。
希望一切都有驚無險罷。
洛陽侯府愁雲慘淡,而從洛陽侯府出走的人也沒有多好過。
甄堯,從洛陽侯府離開之後,自然是要找另外的靠山。
畢竟他手上的三個産業他可不想還給洛陽侯府。
而如果不想把這些東西還給洛陽侯府,找個靠山就是必須的
單單憑借他甄家,還真不是現在的洛陽侯府的對手。
現在的洛陽侯府雖然落魄,但曹沖“生前”的能量還在的。
再說了,曹沖死了沒多久,猛虎死了之後都有餘威,更何況洛陽侯。
若是等洛陽侯下葬之後,徐庶肯定第一個就對自己下手,到時候自己若是沒有靠山的話,甄家恐怕還真的要破敗在自己手上的。
若是之前的徐庶,甄堯還不是特别擔心,但是現在的徐庶就像是哀兵一般。
而哀兵必勝,哀兵會無所不作。
現在洛陽侯府還留着的人,恐怕都會爲洛陽侯報仇而不擇手段,若是自己真的觸了此時洛陽侯府的黴頭,那還真不知道是怎樣死的。
必須得在曹沖下葬之前找一個靠山!
而要找靠山,甄堯的選擇就顯得有些稀少了。
原本他是有兩方可以投靠的,一方是曹丕,一方是世家。
這是明面上邺城的兩個勢力。
但是在曹丕那邊,他之前便離開了曹丕,在這個時候肯定是不會回去找不爽的。
于是甄堯的目标也就很明顯了,那便是世家。
既然确定了目标,甄堯在當日便去拜見王朗。
現在誰都知道王朗是世家明面上的掌舵者,若是有王朗首肯,甄家肯定能夠入世家的行列的。
在去之前,甄堯也仔細了分析了一陣,覺得甄家肯定是不會被拒絕的。
首要一點,甄家也是世家,利益與王朗這些世家是一樣的。
其次。
此時的甄家掌控着玻璃香水肥皂這些暴利産業,說是天下最有錢的世家也不爲過了。
世家若是多了自己的話,肯定是會勝算大增的。
有這兩個理由傍身,甄堯去的時候還是比較輕松的。
然而現實卻是與他想的不一樣,不僅不一樣,還狠狠的打了他的臉。
王朗是接見了他,但沒有表現得多熱情,最起碼沒有将甄家接納爲核心層次。
但是以甄家的勢力,作爲核心層并不過分。
王朗與甄堯的話中,甄堯明顯看出了王朗的敷衍,若是真的按照王朗所言的話,甄家付出的比他王氏的一樣,甚至還要多,但是得到的卻是他王氏得到的零頭都不是。
這可不是甄堯願意看到的局面。
他當即與王朗争論。
然而王朗的語氣也很是堅定,此時甄家雖然勢力不小,但是位置卻很尴尬。
他既不能去追随曹丕,又不能回歸洛陽侯府,他甄家隻有依靠世家一途。
而且還是不得不依靠。
畢竟過不了多久洛陽侯府這條瘋狗就要到處咬人了。
如此局勢之下,世家如何不會待價而沽?
不過,若是甄堯能夠讓洛陽侯府這條瘋狗咬到該咬的人,這也是不錯的。
這也是世家眼中甄家唯一的作用。
洛陽侯府勢力極大,世家自然很是眼饞,但是在眼饞的同時世家當然也知道在徐庶的勉力支撐下,洛陽侯府雖然失去了曹沖,但依然不可小觑。
若是此時認爲洛陽侯府便是一塊砧闆上的肉那就大錯特錯了。
洛陽侯雖死,但是死的時間畢竟還太短。
現在徐庶還能通過洛陽侯的餘威來控制洛陽侯,但是時間久一點,洛陽侯自然會分崩離析。
到那個時候,便是世家收獲的季節。
但是現在最缺的也是時間。
在洛陽侯死後,宮中依然沒有半點消息,世家覺得動作可以再大一點了。
這個動作便是長安侯曹丕,而甄堯便是其中的關鍵。
但王朗說出甄家需要的投名狀的時候,即使甄堯是極爲腹黑的人,此時也是大變了臉『色』。
“司徒,這可是要滅族的事情,你要我做?”
“滅族?不會的,此時魏王重病在塌,宗室之中當然有夏侯淵曹仁這樣的人在邺城,但是他們被困于邺城,即使運兵如神也沒有多少作用,縱馬司馬門自然是滅族的事情,但是當天都變了的時候,賢侄覺得這還會是罪責嗎?”
王朗看着甄堯臉『色』掙紮的模樣,繼續說道:“到時候這不僅不是罪責,反而是一項功勞,我知道你甄家能夠達到現在的程度不容易,你我皆是世家,我也不想害你,但此時的甄家說實話雖然有些勢力,但是在稍微大一點的風波下之後你便承受不住了,若是你有膽量,經此一役之後,你甄家便會大不一樣。”
王朗說的話當然是真話。
但是甄堯眼神閃爍,顯然還是十分猶豫。
甄堯雖然不突出,沒有曹沖徐庶這樣的才智,但也不代表他傻。
王朗這話明顯是将他甄家當槍使。
縱馬司馬門,那可是滅族之事。
就算世家勝了,說不定甄家雖然不會被處罰,但是好處也得不到多少的。
王朗這老匹夫的話不可信。
想要讓老子當你的槍?
沒門!
“賢侄考慮得如何了?”
甄堯對着王朗行了一禮,說道:“不瞞司徒,甄堯心中還有一些疑『惑』。”
甄堯覺得再套一些情報再做打算。
“若是有疑『惑』,大可直言,不用藏着掖着。”
曹沖笑了笑,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麽甄堯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有一點甄堯十分不理解,你将洛陽侯緻死之後,又要對付長安侯,在魏王老去之後你要這下一個魏王是誰?”
王朗卻是一笑,說道:“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甄堯愣了一笑,沒有思考多久便說道:“這個天下當然是魏王的天下。”
“那陛下呢?”
“陛下?”
甄堯深深的看了王朗一眼,說道:“司徒是要興複漢室?”
王朗輕輕的擺手,說道:“此地沒有外人,你我也不用做這些虛僞的招式,陛下年輕,識相而且失去了銳氣,當然是最好傀儡,他恨魏王入骨,若是能夠将魏王的魏國推翻,他恐怕是極爲願意的事情。”
甄堯點頭。
漢獻帝若是真的能夠重新掌握權力,那自然是很願意的,但恐怕這也許是虛空掌握權力。
但這一切可與他甄堯無關。
“陛下是一個深明大義的人,也是賞罰分明的人,我要你縱馬司馬門,陛下肯定是不會追究的。”
“司徒爲何要我縱馬司馬門?”
“這個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那我可否讓别人去?”
“讓誰去?”
“命賤的人去。”
“誰的命賤?”
“死士。”
甄堯死死的盯着甄堯,不想王朗卻是搖了搖頭。
“你若是不敢去的話,讓死士去是不行的,除非你能讓這個人去。”
“這個人?”
王朗點了點頭,他指了指桌塌上用酒水寫出來的兩個字:曹睿。
“曹睿?”
“曹睿是你妹妹的兒子,你與他肯定是有聯系的,要他做這件事,對你來說不是難事。”
對甄堯來說,這當然不是難事,但是曹睿何嘗不是甄家的後手。
若是曹丕戰勝了世家,曹睿肯定是未來的魏王,到時候甄家自然也會随之飛黃騰達。
現在把曹睿給賣了,那甄家可就沒有未來,隻有當下了。
甄堯陷入了沉默之中。
王朗看到甄堯的沉默,眉頭微皺,說道:“若是賢侄不願意的話,大可退出,但是甄家能不能抵擋住洛陽侯府的進攻,這一點老朽就不知道了。”
甄堯牙齒緊咬,最後隻得是長長的歎出一口氣來。
若是連當下都沒有了,那還有未來什麽事情?
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