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把棋子放了下去,眼神忽而有些迷離起來。
說起曹沖,曹植心中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位素來以聰慧聞名的七弟,突然有一天文采飛揚起來。
最關鍵的是,他寫出來的東西讓自己都自歎不如!
父親的寵愛,上天的眷顧,曹植要說沒有一點妒忌之心,是不可能的,這些,之前可都是他的專屬啊!
可,他又能如何?
難不成要和一個孺子争寵?
“倉舒近日來倒是寫了不少文學大賦,吾熟讀後,心向往之!”
楊修走上前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曹植。
“子建,你快醒醒罷,這些東西,可都是你應得的,卻被那曹七公子搶去了!”
楊修這句話所說不錯,若曆史不變的話,曹操加在曹沖的喜愛,都會轉移到曹植身上。
換句話說,曹沖得到的寵愛,也就是曹植理應得到的寵愛。
曹植有些煩躁的掙開楊修的禁锢,整個人也顯得有些蕭瑟。
“德祖此言差矣,此乃倉舒之才,是他應得的!”
楊修由心的歎了一口氣,面前的這位哪裏都好,就是有些天真了。
曹沖得到喜愛,你不想方設法把自己應得的奪回來就算了,反倒認爲對方得到的是理所應當。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楊修心裏沒有氣餒,他看着曹植,語重心長的說道:“子建,汝可還記得你我之間的誓言,你心中的抱負?”
曹植轉身,口中喃喃自語:“誓言,抱負……”
楊修緊抓着曹植不放,整個人看起來已經有些激動了。
“當今,能和你争這個世子大位的,隻有兩個人,而最有可能的,正是你與中郎将!”
看着一臉迷惑的曹植,楊修緩過一口氣,才接着說道:“你與中郎将的争論尚不明确,如今,丞相一統北方,威震天下,這樣的功業,是需要人去繼承的,而丞相最愛的兒子,莫過于您與曹沖公子,臣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此話說罷,楊修已經是跪在曹植身前了。
“德祖……”曹植淚目,趕緊把楊修扶了起來,忽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比之二哥,我爲幼子,二哥才是嫡長子,比之倉舒,他又比我年少,父親喜歡的也多一些,如何争?”
比之曹丕,曹植的确有一些政治優勢,可曹沖這方面的優勢可是強過自己的。
楊修沒有因爲曹植的言論就有所改色,語氣反而愈加堅定起來。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這卻是中郎将的優勢,但,也是他的短處。”
“爲何啊?支持嫡長正統之論的,多是些昏庸老臣,而這些老臣有是忠于漢室的,中郎将整日被這些人環繞掣肘,還如何繼承丞相的大志呢?至于曹七公子……”
說道此處,楊修特地頓了頓。
“曹七公子文才不錯,人也不笨,但他輸在太年幼了,如今大臣皆有所依,還有七公子何事?”
曹植靜靜地聽着楊修精彩的辯論,眼睛越來越亮了。
若真是按照楊修所說,那自己未嘗沒有機會,金戈鐵馬,醉枕江山,這也是曹植的理想。
他也是有政治抱負的,雖然這抱負,沒有多清楚,他也沒有多堅定,但,它确确實實存在着!
曹植一反平常的頹廢,眼定定的看着楊修,說道:“德祖何以教我?”
楊修擡頭,臉上也有着兩行淚迹,剛才的言論,對他來說,也是感受頗多,在感動曹植的同時,順帶把他自己也給感動了。
楊修擦拭着臉上的淚痕,眼睛熠熠生輝。
“中郎将此時遠在邺城,此番公子,您之敵手,便是七公子!”
曹植臉上一陣掙紮,要說讓他與曹丕對着來,他倒是沒有什麽心裏負擔,可若是曹沖,卻有那麽些許不适了……
那可是吾之胞弟啊!
楊修何等的聰明,自然明白曹植眼中的掙紮,他一咬牙,向前再走了一步,跪地說道:“子建,形勢逼人,切莫意氣用事啊!”
曹植眼神一甯,經過一番天人交戰之後,才狠狠地咬咬牙。
“罷了,便讓我曹子建做一回惡人罷!”
看到此景的楊修,猛的一拍手,向着後堂一陣吆喝。
“君侯出來罷!”
裏屋裏,頓時冒出了一位黃須大漢,他一身便裝,身材碩大,整個人看起來孔武有力,不是曹彰,又是何人?
“三哥,你怎地在裏屋?”
楊修在一旁連忙解釋道:“子建,是我邀三公子來的!”
曹彰一屁股坐在石桌上,看着曹植的眼神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子建,婆婆媽媽的,像什麽男人?”
曹植連忙拱手,臉上也有些羞紅,躬身說道:“三哥教訓的是!”
楊修擺了擺手,将目光轉向曹彰,問道:“君侯可明白修所做何事?”
曹彰勇猛自然勇猛,但他同樣不傻楊修他要做的事情,涉及到了曹沖,這就不算是小事了。
“若是我舉手便可爲,我幫你又有何妨?”
舉手之勞,最後就算是被問罪,也無關輕重,至于曹彰爲什麽要幫曹植,這其實很簡單。
曹彰與曹植畢竟是同父同母(皆爲卞夫人所生),根子是在一起的,而曹沖卻是環夫人之子,幫曹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更何況,最近曹沖飽出風頭,确實讓曹彰有些吃味,這一吃味呢,曹彰就想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來。
楊修一笑,連忙再給曹彰一個拱手。
“确實是舉手之勞!君侯隻需勸丞相在近日舉行一次遊獵即可!”
曹彰眉頭一皺,這的确是舉手之勞啊!
“好!此事我便應下了!”
雖然曹彰感覺有這麽一點點的異常,但他也沒有細想,不過是勸慰父親遊獵嘛,有何不可?
父親可是很喜歡遊獵的!
楊修臉上一喜,連忙再一個拱手。
“罷了罷了,這些繁文缛節就免了罷,子建,這倉舒可以動一動,但可不要做得太狠了!”
曹彰這是隐約的提醒,你打壓曹沖可以,但不要鬧出人命來了,畢竟這可不好收場。
“三哥放心,七弟同爲皆爲父親骨血,吾不會害他性命的!”
曹彰聽到曹植的這句承諾,才慢慢的走出太尉府。
看着曹彰遠去的背影,楊修臉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靥。
這人命,可不是你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