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嫣把韓一攙扶起來,他抹着嘴角的血迹,更有血液順着嘴唇滴落在白雪上,盛開出鮮豔欲滴地梅花。
他看着司徒朝元和熊老師,聽着他們之間的對話,眉頭緊皺。
抛開私人恩怨不談,若要阻止荒原魔主,司徒朝元絕對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他們來雪山是孤注一擲。
那是搏命。
結果不一定便是好的。
韓一注視着天際,天地氣運的複蘇要到達臨界點,尚且需要一段時間,而就算他能借助天地氣運複蘇到最高點時打破桎梏,踏入玄命,跟司徒朝元依然會有不小的差距。
韓一隻是用劍的劍客,并非劍修,雖然他比很多劍修的劍道都更堅固,但注定沒辦法走上劍仙的道路,哪怕他自認但凡入了玄命,便絕不會弱于劍仙。
天棄荒原的情況很糟糕,雖然司徒朝元表達了有要跟荒原魔主一戰的态度,但韓一很清楚,眼前的事情依舊是需要解決的。
“觀主目前雖沒本事殺掉荒原魔主,但也不會輕易落敗,我要去荒原,不意味着就要放過你們。”
司徒朝元看向韓一,說道:“你能從雪夜那裏得到太玄的修行之法,并且在極短時間裏入了門檻,的确是讓我感到很意外,你的資質要比雪夜高太多了,殺掉你雖然很可惜,但你也不得不死。”
熊老師神情肅穆。
而韓一則面無表情。
司徒朝元繼續說道:“你們明知巨大的差距,還敢跑來雪山的底牌,我其實很清楚,氣運徹底複蘇的那一瞬間,天地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我比你們更清楚,就算姓熊的你能破入玄命境巅峰,韓一也能入玄命,你們也根本殺不死我。”
“我要做的事情,隻是要成爲天下第一,讓得道宮屹立在世間之巅而已,我覺得我已經基本做到了,我有着源源不絕可以施展的太玄念力,我早已站在玄命境巅峰的高度,而《蠶滅卷》的第二篇章能夠讓我打破壁壘,攀越更高的層面,世間我已無敵!”
韓一譏諷道:“沒有跟觀主打過,你又哪來的資格敢說自己世間無敵?你隻不過是剛剛領悟第二篇章,我比你更了解,也許你已經站在玄命境巅峰的最高位置,但要說跨越玄命之上,可不僅僅是嘴上說說就能成事實的。”
《蠶滅卷》第二篇章是能跨境殺敵,但那是要對第二篇章領悟夠深,隻是初入門徑,尚且不能做到跨境殺敵,又何談跨入玄命之上?
他承認司徒朝元也許已經站在世間最高的境界裏,但世間終究還有觀主和荒原魔主的存在。
強如觀主戰那麽久都沒能赢過荒原魔主,司徒朝元得多強,才敢稱世間無敵?
何況就算司徒朝元真的世間無敵,韓一想殺,也要殺。
那無關他能不能殺。
浮生劍震顫出一陣劍音,那劍音籠罩着整座雪山,好似世間最尖銳的聲音,雪山頃刻間崩塌,一場雪崩覆蓋而來!
這座雪山裏除了他們已經再無其他人。
可以盡情一戰。
半隻腳踏入玄命的韓一展露了他最無畏的時刻。
他從來不怕死,隻怕沒有把想殺的人殺掉就死。
而此時此刻,他什麽都不怕。
隻是要出劍。
相比天棄荒原,燕國雪山便是人間裏第二大戰場。
兩個地方的巅峰之戰,都在震顫着世間。
有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雪山。
熊老師手裏抓着一把雪。
那些雪從指縫間溜走,沒有被握成團。
那些雪很細,也很白。
劇烈的狂風将得那些雪吹走,融入到濃郁地雪霧裏,消失不見。
他輕輕揮手,細雪拍打在身上,稍微有點疼。
但有一股氣機也自雪霧裏崩現。
那是天下書院的浩然氣。
甚至就連古詩嫣也拔劍出鞘。
她連五境都沒有跨入,但她願意同韓一并肩作戰,哪怕獻出生命。
一位玄命上境的大物。
一位知神境巅峰的劍客。
一位四境巅峰的書院姑娘。
他們相隔着三個跨度。
把自己會的本事全都施展了出來。
可他們面對的是玄命境巅峰的司徒朝元。
韓一噴着血倒飛出去。
熊老師面色慘白,有鮮血從嘴角溢出。
古詩嫣直接攤在雪地裏,已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
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
落青冥在天棄荒原裏嘶吼着,将得劍網拉扯得變形。
蕭知南嘴角沁出血液,她攥緊手裏的劍,縱使身子搖搖欲墜,也不敢把劍放下。
唐聞柳和三師姐他們也都是如此。
也許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困住落青冥太久時間,可他們也得竭盡全力。
沒有落青冥的荒原魔主,尚且不能穩占上風,而一旦多了落青冥,觀主和李夢舟将會一敗塗地。
嘭!
覆蓋整座荒原的巨大沖擊波擴散開來,荒原魔主的身影直接飛至荒原盡頭。
有強盛的劍光撕裂着黑幕,瞬息跨越萬裏。
但那劍光雖強盛,卻也被穩住身形的荒原魔主一手抓爆。
緊跟着觀主的身影便憑空出現在荒原魔主面前,一拳遞出,便把荒原魔主又砸飛了出去。
劍已至,身後到的李夢舟懸空立在觀主身側,“荒原魔主的氣息似乎越來越弱了。”
觀主皺着眉頭說道:“他仍需一個契機,否則長時間下去,他的意志将會被世間第一位修行者的身體驅逐出去。”
李夢舟訝異道:“那世間第一位修行者早已隕落,留下的隻是一具空殼,就算那具空殼也蘊含着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也很難有自主排斥的能力吧?”
觀主說道:“荒原魔主謀劃了那麽多年,尋找的應該便是讓意志能夠占據那具身體的方法,但若意志不能跟身體徹底融合,那終究不是一體,他的意志很難長時間留在那具身體裏。”
李夢舟說道:“世間第一位修行者的身體自然算是完美的,荒原魔主的意志也能稱得上完美,但兩個完美的個體,如果變成了一體的,到底是變得更完美,還是很糟糕呢。”
觀主微微挑眉說道:“你這個想法倒是很有意思。”
李夢舟說道:“他選擇在天地氣運複蘇的時代重臨,又把目光放在天下五座氣運聖地,他需要的契機必定跟天地氣運相關。”
擡眸看着黑幕之上滾動的雲層,那絲絲流轉看不見摸不着隻能隐約感知到的氣機,正在逐漸洗禮着人間。
轟的一聲。
遠處黑幕炸開。
有一抹黑點疾速迫近。
在李夢舟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面部便遭狠狠重擊,直接從荒原的盡頭飛掠到另一個盡頭,那道疾掠出去的身影撕扯着黑幕,劃出一線天,極其清晰的呈現蕭知南他們眼前。
荒原魔主默默收回拳頭,看向觀主,輕聲說道:“我的氣息的确變弱了些,但觀主你雖然很強大,可你年紀也确實不小了,身體的狀态早已不複從前,若非李夢舟那小子搗亂,我已經打敗你。”
觀主淡淡說道:“多少年來沒有這般酣暢淋漓戰鬥過,确是有些生疏,但我的興奮勁一直都沒有減弱。”
荒原魔主冷笑道:“我也很興奮,畢竟在被鎮壓的那些年,我每日都在想着要把你挫骨揚灰。”
觀主說道:“你也就隻能想想了。”
荒原魔主沉着臉色,右手探出,空間便劇烈震蕩,好似玻璃一般破碎開來,緊跟着觀主便被卷入了深淵的世界,但沒等荒原魔主再有動作,空間裏便響起了一陣吟唱,那是天書的内容,有文字飛出,将得破碎的空間重新封起。
觀主的身影也再次出現在荒原魔主的面前。
而在那一瞬,觀主手持扶搖劍,便照着荒原魔主斬落。
漫天黑幕被撕開,整個天也好似從中分裂,荒原魔主噴出一口血,他似乎遭受重擊,但身體表面卻毫發無損。
他猛地揮手,大片黑霧席卷而來,直接把觀主包裹進去。
在下一刻,黑霧裏便噼啪作響,繼而整團黑霧炸開,也伴随着觀主的身影墜落大地。
荒原魔主正要乘勝追擊,但一聲劍鳴在耳畔炸裂,是李夢舟返身回來,雙手高舉着不二劍,狠狠砸了下來。
在荒原魔主揮臂輕松擋下那一劍時,又有劍意迸發,盡數轟擊在荒原魔主身上,煙塵四濺,周圍黑幕也都朝外滌蕩開來。
但一隻手忽然自煙塵裏探出,一把掐住了李夢舟的脖子,霎時間,李夢舟憋得臉龐發紫,不二劍疾掠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不間斷斬擊在荒原魔主身上,也沒能動搖那隻手分毫。
在荒原魔主要把李夢舟脖子直接擰斷時,觀主一劍将他砍飛出去。
得以喘息地李夢舟大口呼吸着,猛烈咳嗽。
他吞咽着唾沫,看向觀主,艱難開口說道:“這麽打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觀主說道:“要麽等着他意志跟世間第一位修行者的身體分離,要麽等着他找到契機,變得更強,我們被他殺死,想要以現在的狀态将他殺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不能找到可以殺死他的辦法,我們便隻能撐着打下去,把希望寄托在他意志跟身體分離的時間要比他找到契機更快。”
李夢舟皺眉想着自己修習的《蠶滅卷》就來源于世間第一位修行者,如果他能悟到第三篇章裏世間第一位修行者所悟,也許就有辦法對付荒原魔主。
可那終究隻是一種想法,他現在根本沒有半點頭緒。
黑幕籠罩的範圍越來越廣,很快就會覆蓋整個人間。
到那時,人間就會徹底籠罩在荒原魔主帶來的恐懼之下。
但除了繼續打,目前也似乎确實沒有别的辦法。
他似是忽然想起什麽。
扭頭便掠了出去。
觀主沒有看他,而是注視着遠方重新飛回來的荒原魔主。
新一輪的戰鬥又開始了。
嘭嘭嘭地巨響在天際炸開,連綿不絕。
黑火山群噴發的更洶湧。
地面岩漿也在朝着天上噴湧。
雷電在高空呼嘯,雲層卷動,黑幕擠壓。
觀主和荒原魔主的拳頭第八百五十二次撞擊在一起,天地的震動也變得愈加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