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噴吐着磅礴地劍意,因黑霧席卷而至變得暗沉地天際都似乎驟然又明亮了幾分。
那聲劍鳴甚至蓋過了落青冥的聲音。
秦承懿前撲的身子凝滞一瞬。
繼而緩緩跪倒在地。
他嘴巴裏噴着血,身上也徹底被鮮血浸染。
似乎每個毛孔都在往外濺着血。
秦承懿低垂着腦袋,神情有些呆滞。
他自愈的速度依舊緩慢,隻是在掠奪澹台無病的氣海靈元時得以增漲,很快就又恢複了原來的速度,而他現在的傷勢是難以想象的,若自愈的速度跟不上他死亡的速度,結果自然就是很清晰的。
他能清楚感受到生命力快速的流逝,恢複生命力的力量卻發展緩慢,漸漸地不再發展。
“曾經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死在你的手裏,就這麽死掉,難免心裏很不甘心,哪怕表面裝作多不在意,誰又能真的看破生死?尤其是在很多事情想做還沒有去做的時候,我的一生本不該是這樣。”
“我和秦宣在小時候,感情其實很深,就算是長大後,我做錯事情,他明明清楚,依然關懷着我,哪怕我很清楚到底爲什麽變成這樣,但此時想想,又忽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因爲什麽......”
“但我堅信自己的選擇,我的初衷一直都是要讓姜國變得更強大,我沒有做到,那縱使很遺憾,可我從不後悔。”
在他的生命即将徹底消逝的時候,像是回光返照,他身影忽然拔地而起,再次撲向李夢舟。
而李夢舟也下意識擡劍,洞穿了秦承懿的胸膛。
他們就好像緊緊抱在一起。
秦承懿趴在李夢舟耳邊,咧嘴笑道:“我掠奪到了你的氣海靈元,我沒有輸......”
在那一瞬間掠奪到的氣海靈元雖是加速了他傷勢自愈的速度,但終究是遲了。
他的臉貼着李夢舟的身子慢慢滑倒,眼睛裏已經沒有任何色彩。
李夢舟低眸俯視着秦承懿。
他臉上沒有表情。
眼睛裏卻流露着些什麽。
沉默良久,他擡頭望天。
黑霧早已再度漫卷而來。
但落青冥的聲音也在不知覺中消失。
他很想知道天棄荒原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撿起地上那把澹台無病的本命劍,返身回去,讓葉桑榆和初雪姑娘都繼續留在枯禅行寺裏,而他則獨自準備走出南禹。
目的地,當然便是天棄荒原!
......
環繞着南禹王朝的巨大陣術正在緩慢開啓,但要徹底開啓覆蓋整座南禹王朝,仍需要很多時間,九皇子和花自來繼續行走在南禹各境,北藏鋒和北琳有魚他們恢複傷勢,暫時沒有去理會宋璟一行人,而是借助尋蹤香獵殺山外修士。
三師姐和徐北寒也都回到了天棄荒原。
除了天際倒懸的岩漿,早已不見落青冥的蹤影。
而在深淵地底世界裏,有沉悶地聲響不時傳出。
在那裏早已站着皆然大師的身影。
三師姐和徐北寒來到皆然大師身旁,俯瞰着下方深淵裏那漆黑的畫面。
有極其徹骨地寒意從深淵裏迸發出來。
大地顫動的越來越激烈。
在某處地面忽然鼓起。
緊跟着便炸裂開來。
有一道身影甭飛了出來。
徐北寒腳踏地面,騰空而起,将那人穩穩接住。
蘇别離的臉色很是蒼白。
被徐北寒攙扶着,望向站在對面的三師姐和皆然大師,沉聲說道:“情況很糟糕!”
徐北寒問道:“觀主沒有毀掉荒原魔主的身體?”
蘇别離說道:“荒原魔主的身體已經被老師毀掉了,但有更嚴重地問題出現。”
他在地底世界摸索前行,根本分不清時間的流逝,但他終是找到了觀主,也看到了荒原魔主的身體。
然而在那裏卻有着更難以想象的畫面。
荒原魔主的意志已經掙脫天書白棋的束縛,下到了地底世界,他的身體雖然被毀了,可荒原魔主并沒有因此變得脆弱,他的意志找到了更強的身體。
那是根本無法想象的身體!
深淵地底裏有更沉悶地聲響傳出,荒原的地面開裂的更嚴重,寒意不斷的迸發出來,竟在很快的速度裏,地面開始結霜。
就像是被覆蓋了一層雪。
地上是雪。
天上是岩漿。
那是何等奇詭地畫面。
因天棄荒原的異動,唐聞柳和海棠山主、江聽雨也都趕了過來。
緊跟着出現的是北藏鋒和蕭知南。
山外修士已經被很好的遏制,但他們能來到天棄荒原也已是極限,沒辦法再來更多人。
且要面對荒原魔主,來得人多也沒什麽用。
有黑氣自深淵裏冒出來。
然後是大面積的地面開裂,碩大的翅膀從地下拍飛出來,落青冥以極其強橫的姿态出現在衆人眼前。
而有黑氣組成的落青冥身軀裏有着劇烈的顫動,像是有什麽人在那裏打鬥。
同一時間,在燕國雪山裏。
司徒朝元凝望着天棄荒原,他暫時沒有去湊熱鬧的打算,因爲熊老師和韓一、古詩嫣他們來到了雪山。
“雪夜死了?”
韓一說道:“沒錯。”
司徒朝元說道:“不管我變得有多強,總得後繼有人,雪夜一直都是最佳的人選,雖然後面我有的是時間重新再找一個,但我爲培養雪夜,也是傾注了極大資源,就這麽死掉,我很生氣。”
韓一平靜說道:“也許你真的看重雪夜,但雪夜其實已經背叛了你,他若一直待在朝霧城,甚至待在雪山裏,我也沒有機會殺他,就算找機會,也會相當麻煩,是燕國戰敗,姜國和西晉大軍都入了燕境,他不想用自己的命護在你的身前。”
司徒朝元皺眉說道:“雪夜怎麽可能會背叛我,就連他多次想要學《蠶滅卷》,我在領悟的過程裏,都抽空教給他,他又怎麽能背叛我?”
熊老師笑呵呵說道:“你是這麽想,但雪夜可沒有這麽想,雖然你是在領悟的過程裏不想中斷,也肯定不願意被旁人打擾,可在雪夜的想法裏,是你根本不想教給他,他是靠自己才讓你勉強教給他的,那家夥或許資質頗高,但你也隻是他的老師而已,他連自己親爹的生死都不在意,又怎會在乎你?”
司徒朝元沒有說話。
雪夜到底有沒有背叛他,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
他或許應該氣憤,但又覺得很沒必要。
畢竟錯失機會的人是雪夜。
輕輕吐出口氣,司徒朝元淡淡說道:“我沒有特意去找你們,而你們卻自己跑來送死,我實在很難搞懂你們在想什麽。”
韓一握緊扶搖劍,說道:“我的想法從未變過,從一開始便隻想着要毀掉你們道宮,而現在道宮的确算是毀了,但你還活着。”
司徒朝元輕笑着搖頭,說道:“我已領悟第二篇章,境界更是難以跨越的鴻溝,你拿什麽殺我?年輕人爲何總是不願去想現實的問題,仇恨真的就那麽重要?好好活着難道就不好嗎?”
韓一說道:“活着當然很好,但隻有殺掉你,我才能活得開心。”
司徒朝元點點頭,“也算是個理。”
“人都說年紀越大,越是不想死,而年輕人都無畏死亡,但到底是不是真的無畏呢?在我想來,那隻是他們太年輕,就算看見過很多生死,自以爲很清楚,可真的到死的那一刻,又會完全是另一個樣子,人都是在欺騙自己中以爲變得強大,其實脆弱不堪。”
“當然,這裏面也有真的看破生死的,自然能做到無畏死亡,也許你便是其中之一吧。”
司徒朝元說道:“我自會尊重你的選擇,讓你好好的死。”
熊老師的表情是有些沉重的。
司徒朝元領悟《蠶滅卷》第二篇章變得更強大是毋庸置疑的。
而韓一能夠在極短時間裏入了太玄門檻,也是彰顯着他資質和悟性都極高,但那是很難彌補雙方的巨大差距的。
在那段時間裏熊老師也是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給韓一指點迷津,但這一戰的結果他并不看好。
爲何沒有阻止韓一,甚至也親自跟過來,就連熊老師都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但人生一世,難免會做幾件蠢事。
否則那人生也就變得不完整了。
韓一的資質是極高的,否則也不會被李道陵看重,成爲了開山大弟子。
而自不二洞覆滅後,其實韓一的修行基本是停滞不前的,進境相當緩慢,是他根本沒怎麽修行,也是心境上的某種壓抑導緻,若能厚積薄發,韓一無疑能夠變得更強。
就算是要做蠢事。
那也是有提前做準備的事情。
天地間氣運的複蘇已經越來越強盛,很快就會達到極緻。
而本就處在瓶頸的修士很容易在這個時候因某個點,甚至是莫名其妙就能破境。
屆時,整個人間的修士,境界都會整體拔高一個層面。
那絕對是天下修士最大的盛宴!
也是世間新的黃金時代!
這個節點出現的極其巧合,又好像是上天的刻意。
在荒原魔主脫困的時候。
在司徒朝元終于領悟第二篇章的時候。
在整個世間即将面臨最大劫難的時候。
福運突然降臨了。
但這種福運也會降臨在荒原魔主和司徒朝元的身上。
能夠第一時間最大體會到福運的隻有那些處在瓶頸破而不破階段的修士,像李夢舟剛剛晉入劍仙之境,就沒有機會再次體會到破境的福運。
而很幸運的是,熊老師和韓一都已經在瓶頸期停滞很久了。
他們選擇在這個時間段回到雪山,絕不隻是純粹跑來白白送死的。
天空的顔色是缤紛的,氣運的複蘇尚且沒有達到最高點,但它已經存在了。
......
落青冥在天棄荒原半空中張牙舞爪。
倒懸的岩漿滾動着,有瀕臨崩落的迹象。
而荒原外的天空又是色彩缤紛的。
荒原裏地面從結霜到結冰,交相輝映,呈現出世間最瑰麗的畫面。
在落青冥身軀的黑氣劇烈翻卷中,顯露出了觀主的身影。
他有些狼狽。
落青冥的身軀再被撕裂。
是另一道身影出現。
他俯瞰着大地,擡掌對着觀主。
嘭地一聲巨響。
已結冰的大地盡數崩碎。
而觀主的身子也直墜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