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地如同閃雷的嗡鳴脆響回蕩在山野裏。
韓一扭曲地雙臂緊緊攥着扶搖劍。
血花随風飄蕩着。
猶如一條條血色絲線在山野間織着一副驚豔畫卷。
雪夜睜着充血地眼睛,毫無保留的釋放着念力,意圖把韓一的劍氣壓制住。
肌肉崩裂,五髒六腑的擠壓,都讓得韓一痛苦不堪,但不管他身子怎麽搖曳,始終不曾倒下,劍氣也愈加磅礴浩蕩。
想要撐着雪夜的太玄念力将之擊垮,就必須得在一瞬間釋放出足夠強大的力量,雪夜的念力是有些後繼不足的,《蠶滅卷》第一篇章的補充速度是跟不上他消耗的速度的,那一劍必須得出在最關鍵的時候。
雖然韓一被雪夜虐得很慘,但雪夜的傷勢也很重,韓一一直都在等待着最佳的時機。
雪夜漸漸地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在被消耗一空,《蠶滅卷》第一篇章的補充出現空檔的間隙,他身心都好似被掏空,而在《蠶滅卷》補充的念力回升時,他剛要再一鼓作氣全部釋放出去,可緊緊抓住機會的韓一将得念力和氣海靈元也全部釋放,劍氣瞬間壯大,直接便貫穿了雪夜的胸膛!
鮮血噴濺。
有些迷住了雪夜的視線。
韓一的身影很模糊。
且被血紅色代替。
寒風樹梢上有黑鴉鳴叫着。
它注視着那副畫面,忽然振翅而飛,一口吞掉了一滴迸濺在半空中的血珠。
雪夜腳下踉跄着。
胸膛的劍痕很是醒目。
鮮血将他白袍徹底染紅。
啪嗒啪嗒地滴淌着。
他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明明該是占據絕對上風的,爲何會被韓一突然翻盤?!
“這絕不可能!”
雪夜嘴巴裏往外噴着血,神情恍惚地看着韓一,“我有道宮太玄,我有《蠶滅卷》,以我目前的力量,就算是玄命下境大修士也有很大機會能殺死,哪怕你是韓一,你修習着《蠶滅卷》第二篇章,縱使你有資格問鼎玄命境界,也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韓一緩緩把扶搖劍放下,他很艱難地擡着沉重的眼皮,語氣舒緩的說道:“你被當做道宮未來聖人培養,資質自然是絕高的,但你的太玄沒有修至大成,《蠶滅卷》也隻是初窺門徑,兩者任意一門你能參悟更精進一分,我都必敗無疑,隻要存在缺陷,我就能反敗爲勝,但我也爲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你也隻是輸了半籌而已。”
他倒并非是在寬慰雪夜,而是更進一步的打擊。
雪夜是驕傲到極點的人,那是一種傲慢,他總是自诩高高在上,容不得半點失敗,敗得徹底跟隻差一點就能赢,對他内心的打擊都是無與倫比的。
絕望并不可怕,而是在絕望裏看到希望,又墜入更深的絕望,才是最可怕的。
雪夜的眼眸裏已經是一片死灰。
那是深陷絕望裏不可自拔。
他嘴巴裏念叨着不可能,仿若魔怔一般。
剩餘幾名聖殿修士也在恐懼裏顫抖着。
他們連滾帶爬的想要逃離。
被古詩嫣輕易追上,已經喪失戰鬥意志的他們,毫無招架之力,他們哭嚎着,向雪夜求救。
雪夜望着那副畫面,看着那些聖殿修士一一死在古詩嫣劍下,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那麽看着。
在把那些聖殿修士全部解決掉後,古詩嫣便來到了韓一的身旁,輕輕扶着他的臂膀。
看着韓一渾身鮮血淋漓,手臂外甚至露出了一小節白骨,古詩嫣沒有像其他小姑娘那般哭得稀裏嘩啦,反而神色變得很陰冷。
她沒有半點遲疑地走向雪夜。
在雪夜有些呆滞地眼神裏,一腳将他踹倒。
腳踩着他胸膛傷口,狠狠碾着。
雪夜凄厲地慘叫聲響徹山野。
一群黑鴉嘎嘎叫着掠上高空。
熊老師暗暗咂舌,想着這倆小家夥都夠狠的,倒也确實般配。
雪夜掙紮着想要逃。
但卻根本逃脫不掉古詩嫣的魔掌。
滲出的鮮血甚至浸透了古詩嫣的靴子。
雪夜的慘叫聲越來越無力。
“小嫣。”
韓一輕聲呼喚。
古詩嫣停止了碾壓雪夜傷口的動作,直接伸手拽住雪夜的頭發,将他拖動着,摔在了韓一腳下。
韓一慢吞吞蹲下,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注視着滿眼淚花,眼神裏絲毫光彩都找尋不到,面若死灰的雪夜,輕聲說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從來不是爲了殺你。”
雪夜的眼睛顫動了一下。
韓一拉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很怪異的笑容,說道:“開門見山的說,我想讓你告訴我道宮太玄的修習之法,我們且打個商量,隻要你告訴我,你就能繼續活着。”
有血沫從雪夜嘴巴裏噴出,他艱難轉動腦袋,凝視着韓一那張臉,“你想繼續把我的驕傲摔碎在地上碾壓麽,現在的我,跟死了有什麽區别,我的尊嚴已經被你狠狠踩在腳下,繼續活着才是對我最大的羞辱。”
韓一說道:“好死不如賴活着,何必呢,那些聖殿修士全都死了,而隻要我們不說出去,誰知道你堂堂雪夜太子如此狼狽的一面?你的臉面是可以撿起來繼續用的。”
雪夜突然變得有些激動,劇烈咳起來,鮮血不斷從嘴巴裏湧出,韓一那番話顯然又是對他的一重羞辱,被碾得粉碎的臉面,還要撿起來再用?他如何能承受得了那份屈辱!
我命油我不油天!
他忽然暴起,攥緊的拳頭揮出。
卻被韓一輕松一把抓住。
雪夜咳着血。
韓一的臉色也很蒼白。
他望着韓一有些扭曲的手臂,饒是那樣的手,也能輕易攔截他的拳頭。
雖然命是自己的,可在有些時候,它也會變成别人的。
咔嚓一聲脆響。
雪夜的手骨被擰斷。
凄厲地慘嚎聲又一次從他嘴巴裏發出。
而韓一手臂戳穿出來的一截白骨也更醒目,但他卻隻是緊皺着眉頭,沒有吭出一聲。
看着這一幕的古詩嫣眼眉顫了一下。
她有些生氣的看着韓一。
但韓一沒有看她,而是凝視着慘嚎的雪夜,說道:“自我找到你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命便不再屬于你,我給你能夠選擇的機會,你要懂得珍惜,是想繼續活着,還是生不如死,繼續被踐踏着尊嚴,我想那對你應該是很容易做出的選擇。”
雪夜真正開始崩潰。
在頻臨崩潰的邊緣,随便一顆稻草都能将其壓垮。
就算要強撐着,也得有個拼死不願抛棄的信念,否則是很難撐得下去的。
雪夜或許不怕死,但他不願自己放棄生命,那是極其懦弱的行爲,亦是一種羞辱,但若生不如死的被折磨,也是讓他不能承受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羞辱兩個字。
他可以被殺死,絕不能如此被羞辱。
他的恨意無法抑制。
但除了恨,他什麽都做不了。
也許韓一說得很對。
那些聖殿修士都死了,而隻要韓一和熊老師他們不将這件事情說出去,就沒人知道他雪夜太子經曆過這般恥辱。
但雪夜真正想得是,唯有活着,才能複仇,而隻有死人,才能徹底隐瞞這件事情。
想要讓韓一他們死掉的前提,是雪夜自己得先活下來。
那成了他求生的唯一念頭。
他左手抱着自己被擰斷的右手腕,仰頭癱軟在地上,血液和眼淚布滿他的臉龐。
“就算你得到太玄的修習之法,也根本沒可能打得赢司徒朝元,你跟他的差距是天壤之别的,他領悟的《蠶滅卷》和太玄可沒有什麽缺陷可言,哪怕有微小的缺陷,你也沒實力打破,何必如此固執呢。”
韓一看着他說道:“那是我的事情,你隻需要把太玄的修習之法告訴我就好。”
雪夜低聲呢喃着,他沒有故意隐瞞什麽,雖然韓一根本不懂怎麽修習太玄,也探不出真假,可熊老師是玄命上境的大物,一門神通有沒有問題,也是能看出來的。
他呢喃地聲音雖然很小,但在場的都是很強大的修行者,那跟在耳邊說話沒什麽區别。
何況韓一得知太玄修習之法是一回事,他能不能練成又是一回事,太玄是道宮最強大的神通,對于韓一的資質而言,想要領悟或許并不難,但要真正入得門徑,絕非短時間裏就能夠做到的。
在把雪夜的話一字不漏記在心裏後,韓一扭頭望了熊老師一眼,熊老師朝他點了點頭。
韓一輕舒一口氣。
雪夜看着他,漸漸變了臉色。
“你想要言而無信?!”
能夠直接被韓一殺掉,對他而言也遠比被繼續羞辱來得強,可在他冒出想要報複的念頭時,便沒那麽想要去死了。
雪夜雖然很傲慢,但也一直很聰明。
他沒有第一時間想到會被韓一欺騙,也是因爲他被虐得太慘,腦子早已亂成了一團麻,隻想着要活下來繼而有機會殺掉韓一,卻忽略了韓一會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的問題。
心神徹底崩潰的人是很難再有清醒理智可言的。
韓一低頭看着他,說道:“我是很講誠信的,既然你沒有弄虛作假,我自然不會殺你。”
他艱難地站起身來,在雪夜警惕地眼神裏,果然沒有其他什麽動作,而是徑直向着熊老師走過去。
在雪夜剛要松口氣時,忽覺眼前一黑,是古詩嫣擋住了他的視線。
緊跟着韓一的聲音又傳入他的耳中,“我是信守承諾不殺你,但小嫣可沒有遵守承諾的理由。”
“畢竟許下承諾的人,隻是我而已。”
雪夜睜大眼睛。
看着面前古詩嫣舉起了手裏的劍。
他咬牙切齒,嘶吼道:“到頭來,你還要再羞辱我!”
韓一背對着雪夜,步履蹒跚,輕聲說道:“毀掉不二洞的是王行知,授意于司徒朝元,我要殺的是整個道宮,你是道宮未來聖人,你又有什麽資格活着,我這人沒那麽善良,何況我也隻是信守承諾行事而已,哪來羞辱一說?”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雪夜凄厲地吼着。
“那你先做了鬼再說。”
韓一的語氣始終那麽平淡,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