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距離天棄荒原有段路程,三師姐和徐北寒便已感知到那處傳遞而來的恐怖氣息,雷雲籠罩着整座荒原,甚至蔓延至姜國整個西南境,那副景象就好似黃金時期的滅世之戰的天地異象。
帶給人無盡的威壓。
“鎮魔屏障崩碎了。”徐北寒有些驚恐地看着那幅畫面,“我感知到了蘇别離的氣息。”
三師姐輕聲說道:“觀主也在那裏,看來最終戰很快就要打響了。”
她話音剛落,自南禹方向有一團黑霧席卷而來。
她擡眸望去,能夠清晰從那團黑霧裏看到李夢舟的身影。
荒原魔主降臨在燕國雪山造成的動靜是能夠被天下修士捕捉到的。
雖然荒原魔主的意志降臨在李夢舟身上的事情,隻有當時在場的人清楚。
但自李夢舟出現在南禹枯禅,跟無念大師那一戰,幻化出的天地異象,已經讓所有人都清楚,跟無念大師戰鬥的人便是荒原魔主。
而李夢舟的情況,自是也被世間五境以上的修士看在眼裏。
此刻見到李夢舟出現在眼前,三師姐緊緊蹙着眉頭,她沒有任何廢話,很果決地直接拔劍,斬向那團黑霧。
黑霧被一劍切成兩半。
顯露出李夢舟的身影。
他低眸看向地面的三師姐和徐北寒,徑直落了下去。
“三師姐剛見到我,便向我拔劍,實在很傷師弟的心啊。”
李夢舟赤膊着上身,有黑色的紋路纏繞着,是很明顯荒原魔主的象征。
這倒是徐北寒第一次見到李夢舟,“看來七先生的确是有過人之處,否則也不會被荒原魔主給盯上,而不管你現在到底是誰,能跟你打一場,想來都會是很有趣的事情。”
“劍癡。”李夢舟微笑着說道:“當世最有希望問鼎劍仙之境的人之一,我更期待的是能跟成爲劍仙的你一戰,在燕國雪山裏沒有能跟王乘月交手,屬實很遺憾,可惜當世劍門裏真正有資格跟我打的隻有他一個,你想跟我打一場,遠遠不夠資格。”
徐北寒說道:“世間每一場戰鬥絕非有資格才能打,我的戰意此刻最是昂揚,便已足夠了。”
李夢舟搖頭笑着說道:“說得上勇氣可嘉,但也相當蠢。”
他輕輕擡手,黑霧席卷,徐北寒便直接彎了腰身,單膝跪在了地上。
“你有敢與我一戰的勇氣,卻沒有那個實力,我很欣賞你,但不意味着認可你,你該懂得接受現實,劍修所謂的甯折不彎,從來不是一根筋莽撞的隻知道往前沖。”
三師姐出劍斬破黑霧,淡淡說道:“在面對某些事情時,哪怕自知做不到,也得拼命去做,那絕非愚蠢。”
李夢舟挑了挑眉,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沒有閑工夫陪你們玩。”
他上前拍了拍三師姐的肩膀,說道:“師姐還是乖乖的寫你的字,不要到處亂跑,你是天真爛漫的,不能被世間所污染,等我解決了觀主,便也再送師姐一幅字帖。”
他轉身一步跨出,黑霧升騰着便再次朝着天棄荒原掠去。
徐北寒默默站起身,說道:“他的力量很強,超乎想象的強大。”
三師姐說道:“世間沒有絕對無敵的存在,但我們也得有些準備。”
......
姜國都城,南城門外。
城牆已經倒塌了一半。
城前也堆積了不少屍體。
歐陽勝雪、葉桑榆和蕭知南默默注視着眼前的場景,心裏都很沉重。
他們沒有遲疑地快速步入城裏,很快便抵達了宮門前。
有藥王辰儒在,皇後娘娘和江聽雨都已暫時無礙,江子畫還在捧着江聽雨的手低聲嗚咽着。
得知目前的情況,歐陽勝雪第一時間便沖入了宮裏。
蕭知南看向陪在初雪姑娘身邊的澹台無病,輕輕皺了皺眉頭。
葉桑榆在劍閣終是跟初雪姑娘有過接觸的,此刻見她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也是吓了一跳。
她們年紀相仿,初雪姑娘又是天不怕地不怕很自來熟的性格,在李夢舟登劍山時,有拜托初雪姑娘照顧葉桑榆,在那段時間裏,她們也算是很熟了。
“初雪,你沒事吧?”葉桑榆趕忙小跑了過去。
初雪姑娘呲牙一笑,說道:“不過是流點血而已,也隻是看着誇張,其實就跟撓癢癢一樣,一點事沒有。”
澹台無病看着她,默然無語。
有藥師在幫初雪姑娘治療,此時忽然說道:“你的骨頭碎了十多根,五髒六腑也都有很嚴重的損傷,小姑娘倒也确實意志驚人,如此重的傷勢,還能說笑,吭都不吭一聲,但也得多照顧自己的身體,想要徹底恢複過來,也得數月有餘。”
初雪姑娘睜大眼睛,“這麽吓人?!”
當時若非有北藏鋒及時出劍相幫,在太玄念力的壓迫下,她的五髒六腑都有可能被擠碎,那絕非開玩笑的,她尚且能說笑,也隻能用沒心沒肺來形容了。
藥師幫初雪姑娘治完,便朝着其他傷員走去,叮囑她莫要過激活動,葉桑榆攙扶着她,找了個相比較幹淨的位置,讓她靠牆坐着。
而蕭知南也隻是打量了幾眼宮牆内的情況,便朝着宮裏行去。
澹台無病見初雪姑娘有葉桑榆照看着,沒有再說什麽,也緊跟在蕭知南身後。
“師姐,你同李夢舟一道前往雪山,我雖不知那裏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劍仙前輩和院長都隕落在雪山,南禹枯禅那般動靜,更是傳遞到了世間每個角落,我對那裏的情況看不真切,但依稀有看到李夢舟的身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知南默默往前走着,淡淡說道:“李夢舟現在就是荒原魔主,你隻需要清楚這一點就好,待得姜國都城裏的事情解決,所有人都會找到他,那會是事關整個人間的一戰,你有了再次跟他交手的機會,但你注定打不過他。”
她微微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澹台無病,說道:“你父親澹台璟的事情,歸根結底都因不二洞當年覆滅而起,你父親幫秦承懿做事,秦承懿跟燕國道宮合作,聯手毀了不二洞,李夢舟要殺你父親,也正如你現在要向他複仇一樣,錯不在他,也不在你,具體該怎麽做,你要好好想清楚。”
澹台無病緊皺着眉頭,說道:“雖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但我沒有那麽偉大,他殺我父親是爲複仇,我殺他也是爲複仇,但我父親死了,他還活着,我雖懂得那個道理,但我跟他之間必須有個了斷。”
蕭知南沒有再說什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本來就不是輕易能夠握手言和的事情。
但蕭知南想着,如果李夢舟徹底被荒原魔主的意志侵蝕,若要爲人間而戰,似乎都隻有殺死他一條路可走。
她的心思也是很亂的。
......
皇宮大殿前。
秦承懿沒有得到秦宣的答案。
想要讓秦宣主動把位置讓給他,也是爲了避免更多的繁瑣事,那不意味着是秦承懿唯一的選擇。
柳飛羽和北藏鋒他們虎視眈眈,姜國甲士已經将此地圍得水洩不通,想要借着各國邊境争戰,而直接奇襲琅琊城的計劃其實到這裏已經算是失敗了。
雖然他就站在這裏,歸海斷空也已經隕落,但此時此刻,他就算坐在那個位置上,也沒有太大意義,隻要他殺死秦宣,柳飛羽沒有了顧慮,秦承懿想要在千軍萬馬裏活命,無疑是很難的事情。
但既然有奇襲琅琊城的計劃,秦承懿自然也會像從前那般,有考慮過會失敗的可能性。
問題隻是出在都城裏的人抵抗太激烈,且有初雪姑娘和澹台無病的出現,讓得北聖殿門主直接死掉,從而也讓得柳飛羽的援軍能夠及時抵達。
他在此之前雖然沒有考慮到初雪姑娘和澹台無病,也沒有想到琅琊城上空會有黑霧出現,但卻是有考慮到若是在柳飛羽的援軍回到琅琊城之前而沒有把這座城攻下來的情況。
哪怕現在殺不殺秦宣的意義不大,他能坐上那個位置的時機依舊不對,但也不意味着他隻能無功而返。
其實若非荒原魔主的意志降臨在燕國雪山,在秦承懿原本的計劃裏,是要控制住雪山裏以冥主爲首的山外人,利用山外的力量來坐上那個位置。
現在冥主死了,雪山裏也沒有了山外人,他想要控制山外的計劃,就隻剩下天棄荒原這個目标。
就算他現在不能坐在那個位置上,他也可以再次卷土重來。
但在那之前,他總得再給琅琊城來一次重創。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站着的姜國甲士,紛紛刀劍相向,怕是連隻蒼蠅也很難飛過,秦承懿若要硬闖,憑借着能夠自愈的體魄,倒也并非不可能,但秦承懿是不想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的。
好在也算誤打誤撞,他手裏還有一把刀。
是隐藏在暗處的一把刀。
“看來兄長是做出決定了,那我也得做個決定。”
秦承懿拽着秦宣,把他擋在自己身前,将刀橫在他的脖頸上,笑呵呵地說道:“你們最好都退出去,否則我可能稍微手抖一下,你們的皇帝陛下就沒命了。”
“秦承懿,你不要胡來!”柳飛羽面色陰沉,那些姜國甲士也是怒目欲裂,但皇帝陛下在秦承懿手上,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而若就這麽放任秦承懿離開,他們又很不甘心。
他們這麽多人,都留不住秦承懿,反被威脅,那是何等憋屈的事情,而他們卻又不得不憋在心裏。
“柳神将,你們最好乖乖聽話,除非你想賭我到底敢不敢胡來。”
秦承懿臉上挂着如沐春風的笑容。
柳神将攥緊手裏的刀,額頭青筋暴起,狠狠擡手,喝道:“退!”
秦承懿微笑着說道:“這樣才乖嘛。”
他又對秦宣附耳道:“怎麽,看着眼前的畫面,你不該自裁給予他們能夠殺死我的機會嘛?當皇帝的沒有幾個想死的,但我卻很清楚,你其實根本不怕死,你隻是害怕你死了,姜國該怎麽辦?”
“與其放我走,也比讓姜國毀掉強,在邊境争戰的将士,一旦得知你的死訊,必會亂了軍心,到時姜國會被徹底踏平,你們都有顧慮,而有顧慮就會有弱點,雖然我也在顧慮着,但你們拿我沒辦法,而我卻能任意戲耍你們,想想這不是很有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