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雪夜那些話,已經撤身到百丈開外的韓一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念頭微動,浮生劍便以更爆裂地姿态,撕裂着雪霧,狠狠朝着雪夜斬落!
在雪霧裏疾行地飛劍拉扯出相當驚豔的弧線,但雪夜顯然并非隻是裝樣子,浮生劍是被韓一念力驅策的,在雪夜釋放出太玄念力時,浮生劍便也被壓制,疾行地速度大爲減緩,甚至到接近雪夜三尺距離時,已經緩慢到近乎停滞不前。
骨劍緊跟着便狠狠砸在了浮生劍身上,将其砸落,直接斷了韓一的念力。
雪夜皺眉看着落在雪地裏的浮生劍,有些驚歎地說道:“韓先生的劍倒非凡物,竟然沒有被我一劍劈碎。”
歐陽勝雪被十幾名聖殿修士圍攻,疲于奔命,在接連斬殺三名聖殿修士時,終究還是被摁在了雪地裏,雪夜的骨劍便也順勢架在了歐陽勝雪的肩膀上,望着百丈之外的韓一,高聲說道:“乖乖受降吧!”
韓一默然不語,他再次催動念力,掉落在地的浮生劍震顫着呼嘯而起,但在太玄念力的壓迫下,根本無法靠近雪夜,他隻能伸手召回了浮生劍。
并且沒有半點猶豫地轉身便逃。
那幅畫面對雪夜而言,顯然是極其意外的。
他低頭看向歐陽勝雪,說道:“你倒是真的可憐啊,大先生。”
歐陽勝雪沒有說話,他跟韓一本就是初識,就算有共患難過,也不值得韓一願意留下陪他去死,何況韓一能活着,總好過兩個人都死在這裏。
雪夜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韓一逃走,他朝那些聖殿修士說道:“你們把大先生帶走,直接在這裏殺死他,遠沒有讓他死在李夢舟面前更妙,相信那個時候,李夢舟會更崩潰,我隻是想一想那幅畫面,便很是歡喜。”
他沒有多看歐陽勝雪一眼,縱身掠出,朝着韓一逃走的方向追去。
......
望着雪山深處,熊老師皺眉說道:“冥主在掠奪同類的力量來恢複實力,雖然正常來講,就算他把雪山裏其他山外人的力量都掠奪走,也沒辦法恢複到鼎盛時期,可我心裏總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真的要讓院長獨自去應付?”
王乘月輕聲說道:“院長隻是去談他的虛實,我們得争取把朝霧城毀掉,不能讓司徒朝元待得太安穩,也得把李夢舟救出來,如果到時真的出現問題,我們也能及時撤身去幫院長,而現在,我們的目标隻有朝霧城。”
雪山深處的茅草屋前。
雪霧與黑煙糾纏着,紫色電弧穿行其間,那股龐雜而渾濁的氣息徹底消散,但僅是在下一瞬,一股更爲龐雜地力量迸發出來,有一道身影行走在濃郁黑霧裏,漸漸出現在萍婆的眼前。
萍婆望着那道身影,沉默不語。
“剛剛重見天日,便見到了老朋友,上蒼對我不薄啊。”
冥主穿着破破爛爛地衣裳,嘴唇發黑,眼窩深邃,整張臉如雪一般白,赤着腳踏在雪地上,腳趾也是發黑潰爛的,很是惡心,整體亦是幹瘦如柴。
有黑煙自他身上滲透出來,宛如從深淵裏走出的惡魔。
“沒想到小萍兒也老了,變成了老太婆,真是可惜啊。”
他呼吸着雪山裏相對而言很清新的空氣,仿佛不幸擱淺的魚兒重歸大海,他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繼而眸子忽然擡起,有寒芒乍現,陰恻恻說道:“你的力量,我要了。”
萍婆淡淡說道:“那便隻管來取。”
冥主冷笑道:“我自會來取。”
他往前踏出一步,風雪卷動着黑霧,如同活物一般,張牙舞爪地朝着萍婆激射而出。
但面對冥主的攻勢,萍婆隻是輕描淡寫的揮手,浩然氣沖破黑霧,瞬息間便瓦解了冥主的攻勢。
風雪裏透着刺骨的寒意,兩人面對面站着,神情都很平靜。
“對比當年,你的力量衰弱太多,就算你掠奪雪山裏那些山外修士的力量,也隻是勉強重入玄命門檻,看來是我過于高估你了。”
冥主看着萍婆,淡然一笑,說道:“當年我輸給了觀主,那幅畫面是我被鎮壓這些年裏依舊時常浮現在腦海裏的,而世間除了觀主,沒人能打赢我,或許你比曾經變得更強,但你已經老了,我能看得出來,就算目前的我力量弱于你,但你也依舊沒本事能夠殺得死我。”
萍婆淡淡說道:“我也沒想着要殺死你。”
冥主有些恍然的說道:“你隻是想要纏住我,讓我暫時什麽都做不了,然後等你的同伴會合,一起來殺我,倒是有趣,堂堂天下書院的院長,也要耍這種手段,看來這麽多年過去,世間裏也沒出現什麽新的強者,依然是你們這幾個家夥,而且已經是老家夥,我心情突然變得更好了些。”
他注視着朝霧城前,略有些驚訝地說道:“原來除了你們這幾個老家夥,世間裏也有了一位劍仙,那倒是值得在意的對手,相信他的力量也會更可口。”
萍婆輕笑着說道:“你若要招惹他,還真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冥主挑眉說道:“莫非他竟強過你?”
劍修自是很可怕的一群家夥,尤其是劍仙,隻要在境界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想要一劍破開山外修士的體魄防禦,并非什麽難事,但他還真沒想過,那個劍仙會比萍婆更強。
就連觀主當年也不能破開他的體魄,隻是因劍修的身份,因劍修手裏握着的劍,是唯一能夠摧毀山外修士體魄的利器,這才是讓冥主會在意的事情,普通的小劍修自然沒本事破開高境界的山外修士體魄,但劍仙終究是劍仙,在同境裏,就算是冥主也不得不在意。
而如果那個劍仙本身就比萍婆更強,冥主的忌憚自是也會更深。
若他仍在全盛時期,倒也不用懼怕,但他現在的力量怕是連曾經的一半都沒有。
若非他是山外修士,有着強悍的體魄防護,萍婆要殺他亦是很容易的事情。
萍婆說道:“他身體依舊處在最佳的狀态,以我這老太婆的身體,若真的打起來,我自是不如他。”
冥主沉默了片刻,咧嘴笑道:“那我得到你的力量,自然便能輕易殺他。”
他微微擡高手臂,五指猛地攥攏,地表瞬間塌陷,有着無數土石掀起,呈合圍之勢,形成一根根石柱。
“在這有限的範圍裏,你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你的力量終将會成爲我的養料,我很感激你送給我這份絕妙的禮物。”
萍婆背負着雙手,打量着那一根根在雪霧裏矗立的石柱,其間有莫名的氣息牽扯,黑霧籠罩而來,形成巨大的牢籠。
她平靜說道:“自蕩魔時期後,我便再沒有跟人打過架,年紀大了,自是更沒有跟人打架的興緻,但說來也奇怪,此時此刻,我很想好好的打一架,也不知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打得動。”
她看着對面的冥主,繼續說道:“那個人想必有很深的計劃,他倒也的确挑了個好時候,但他曾經失敗過,這次也不會成功,曾經的對抗者的确都老了,但也還沒有老到完全打不動的地步,何況在這世間山河裏,有更多新生的力量。”
冥主冷笑道:“我雖然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想來你所謂的新生力量,尚且沒有幾個真正成長起來的,待山外卷土重來,這片山河,終将被颠覆,也終将變成山外人的樂園。”
萍婆擡起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一根石柱便劇烈顫動起來,但冥主伸手下壓,那根石柱又重新恢複了平靜,“我目前的力量确實不如你,但這天地囚籠借助此間濃郁的靈氣,生機源源不斷,也不是你想破就能破的。”
他再次往前踏出一步,暴風雪肆虐地更猛烈,像是一根根利箭相互摩擦碰撞,攜裹着尖銳的破空聲,盡數朝着萍婆湧去。
萍婆佝偻着身子,她的确很久沒有打過架了,但打架對她來說,向來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對于真正的強者之戰,不需要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有浩然氣生出,仿佛一道枷鎖,把冥主的攻勢鎖定,繼而一步步泯滅。
黑霧裏紫色電弧仍在纏繞,根根矗立的石柱在汲取着周圍靈氣,兩股氣息的碰撞,天地也仿佛發生了某種變化。
有如絢麗彩虹般的光芒在黑霧裏生出,漫天星辰大放異彩,光明和黑暗的力量在正面抗衡,天地間的靈氣變得淩亂不堪,強大力量的轟擊沒有給冥主造成太大影響,但他一時間也沒有辦法接近萍婆。
“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幾時。”
暗地裏看着這一幕的秦承懿,感受着天地間那股複雜難明的龐大氣息,身子抑制不住有些顫抖,“冥主果真是很強大的存在,就算修爲沒能恢複到鼎盛時期,也能完全抗得住院長的攻勢,甚至造成旗鼓相當的局面。”
“但如果王乘月和熊老師前來援助,冥主是必敗無疑的,我費盡心思把他放出來,決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死掉,雖然我很不想殺死院長,畢竟她是屬于姜國的力量,是整個姜國的守護者,可事到如今,卻也留她不得。”
甯浩然緊皺着眉頭,說道:“你想殺院長?”
秦承懿正色說道:“也許能試試。”
甯浩然說道:“你想控制冥主本就是天方夜譚的事情,我不管你到底有什麽計劃,希望你不會自己挖坑自己跳,到時候我會第一時間撤身離開。”
秦承懿輕笑着說道:“要做一件瘋狂的事情,誰都沒有絕對的把握,但既是合作,你該相信自己的合作夥伴,但要殺院長之前,也得借助院長先消耗掉冥主的力量。”
他凝視着那場戰鬥,又想着朝霧城的事情,面色肅穆道:“爲保萬無一失,我得再添一把火。”
甯浩然沉默不語。
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心裏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盛,但一時又搞不清楚那份不安感到底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