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侃侃而談地司徒朝元,熊老師眉頭深鎖,萍婆有意在必要時不惜毀掉鎮魔屏障,但現在看來,司徒朝元要更瘋狂,且不管他所言有幾句真幾句假,可單以熊老師的想法來看,是絕對不能讓鎮魔屏障被毀掉的。
他看向此刻沉默不語的萍婆。
已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萍婆原本的想法是趨于雪山裏的鎮魔屏障已經出現問題,那麽在破局時,是否要把鎮魔屏障毀掉,也得取決于司徒朝元會表露什麽樣的态度,若在必要時,自然得有必要手段,但東聖殿門主暴露出山外身份,便更進一步指出了山外人存在的嚴重問題。
就連萍婆現在也不能保證若是雪山裏的鎮魔屏障被毀掉,最終會呈現出怎樣的後果。
因東聖殿門主暴露出的問題,使得雪山也好似被蒙上了一層陰雲,秦承懿想要破壞鎮魔屏障,本就被坐實山外身份的甯浩然,能夠随意讓得落青冥降臨,現在就連道宮東聖殿門主也堕入山外,且孤山客控制不住自己險些拔劍斬向鎮魔屏障。
聯想到這所有的問題,熊老師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而司徒朝元顯然也能清楚這一點,且也已經做出了選擇。
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因爲在場的沒有人不懂那個道理。
局面顯然也因此變得更複雜了起來。
但對于王乘月而言,貌似依舊很簡單。
他注視着雪夜即将到達雪山之巅,他那劍意早已飽滿到極緻的劍,沒有任何征兆地直接斬落。
與其想着山外人到底怎麽回事,倒不如直接去面對那件事情,王乘月早就厭煩這種處處顧慮的感覺。
在感知到劍意來襲的炸裂感時,雪夜渾身汗毛根根倒豎,頭皮發麻,腳底闆發涼,在他視線裏,是司徒朝元緩緩擡起的手,滿城氣運傾覆而下,使得王乘月劍意緩慢,給予了雪夜快速奔至山巅的時間。
“劍仙不愧是劍仙,王乘月,其實我很佩服你。”司徒朝元借助着整座朝霧城的氣運抵抗着王乘月的劍意,面色凝重地說道:“你的劍甚至讓我感到恐懼,你要毀掉朝霧城,的确不僅是裝樣子,在此之前,也許我真的會妥協,若是得不到《蠶滅卷》,我亦不敢讓鎮魔屏障毀掉,但可惜李夢舟已經在我手裏。”
“有件事情,我也不得不提醒你們,尤其是院長,北聖殿門主已率軍直襲琅琊城,燕軍和燕附屬軍的瘋狂反撲也已開始,他們會拼命幫助北聖殿開出一條道路,說不得現在北聖殿門主已經站在琅琊城下。”
“而我還能把你們繼續困在這裏一段時間,到時候琅琊城破,就是姜國滅亡,西晉和魏國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守姜國廢土,你們自來到雪山開始,就注定會面臨失敗。”
萍婆微微挑眉,終于開口說道:“事已至此,倒真得論個生死了,道宮在世間向來名聲很臭,當世唯一敢以聖人自居的你,确也有一衆信徒,讓得他們不惜爲你戰死,道宮的傲慢是蠢,但你的傲慢是自信,我先前是有些低估你了。”
司徒朝元打不過觀主,也曾敗給過王乘月,而道宮雖然跟天下書院因各自派系的緣故注定站在對立面,但其實院長和司徒朝元真的從未交過手。
“朝霧城依舊在汲取新生的氣運,就算是你們,想要毀掉朝霧城也需要時間,我現在暫時沒心思理會你們。”
朝霧城終究是凝聚着燕國氣運,就算受損,新汲取的氣運短時間裏沒辦法補足,但想要撐上一段時間并非難事。
就算是很短的時間,也足夠司徒朝元做很多事情了。
萍婆神情肅穆,她探手推向朝霧城,有渾厚地浩然氣氤氲而生,熊老師也不再遲疑,眼下确不是在意鎮魔屏障的時候,三位玄命境大物爆發出極其強大的力量,整座雪山劇烈顫動,甚至迅速蔓延出了幾千裏,讓得身處在雪山外圍的普通百姓也看到了仿佛天崩地裂的景象。
有身着白衣的姑娘面色凝重地望着雪山深處,有驚雷在半空裏炸響,猶如雪崩的趨勢,雪霧在席卷着吞沒而來。
不管怎麽說,生活在雪山裏的燕國百姓是無辜的,但這場災難卻也無法避免,萍婆和王乘月他們能夠做的也隻是盡量減少傷亡。
狂雪在肆虐,看着面前雖活下來但也已是強弩之末的東聖殿門主,餘不寐凝聲說道:“你們都去解救雪山裏的百姓,這裏交給我!”
蘇别離他們都沒有猶豫,雖然沒有很大的信心,但他們也隻能拼命去做。
唯獨甯浩然默默隐藏了身形,沒有跟着蘇别離他們一起離開。
餘不寐皺眉看向東聖殿門主,沉聲說道:“你該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曾感到很是恐懼,雖然我們是敵人,但你并不想讓鎮魔屏障被毀掉,可這件事情顯然已經無法避免,若你尚有些良知,便跟我一起去救你們燕國的百姓,我們之間的恩怨可以之後再解決。”
東聖殿門主冷笑着說道:“我已經不可能活下去,既是如此,倒不如一起去死,自帝君林敢笑在天棄荒原時隔多年讓得落青冥再次降臨開始,那個人的意志便也已經重臨世間,甯浩然的存在,落青冥一次又一次的出現,便更是助漲了那道意志。”
“我不知道那個人的意志爲何會盯上我,但像我這樣的人,世間裏絕非少數,那個人早已經開始爲能卷土重來布局。”
“現在想來,我倒是忽然看透了很多事情,天地氣運的複蘇與其說是道天對人間新的饋贈,倒不如說是對人間的又一次洗禮,氣運的複蘇伴随着亂世的到來,不過是舊時的再次輪回罷了。”
東聖殿門主的神情變得有些頹靡,他不斷地咳着血,感受着那迎面而來的恐怖氣息,語氣變得低沉,“我因恐懼而隐藏自己的問題,能瞞得過世人,卻又怎能瞞過就在身邊的聖人呢。”
“他把我當做棋子,就算沒有你破入玄命,他肯定也會讓我暴露出來,那到時山外的問題就會擺在王乘月和院長的眼前,讓他們顧慮更深。”
“我就算是被山外吞噬,也始終沒有想過要背叛聖人,但我亦很清楚,現在能活,以後也得死,不如就讓整座雪山爲我陪葬!”
東聖殿門主的意識已經變得很亂,他心裏有恨,有悔,更多的卻是一種迷茫,甚至最終都化爲了一種恐懼,他仿佛親眼看到了那個人的降臨,以不可匹敵的姿态,橫掃整個世間,沒有人能夠活下來。
餘不寐看着這副模樣的東聖殿門主,垂下眼簾,忽然擡手,一劍洞穿了他的胸膛,也許東聖殿門主并非胡言亂語,可他現在實在沒有那個心思去聯想,但心裏也難免多了一抹愁緒。
......司徒朝元按住李夢舟的肩膀,說道:“我不想說多餘的廢話,自己乖乖把《蠶滅卷》交出來,否則我依舊有辦法從你腦袋裏探知到《蠶滅卷》的下落,但那樣一來,你就要承受無畏的折磨了。”
李夢舟倒也沒有掙紮,隻是默默推開司徒朝元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司徒朝元輕皺着眉頭,沒有制止李夢舟的行爲,反而把手順勢收了回來,淡淡說道:“不要妄想給不二洞複仇,那是世間最無趣的戲碼。”
“在這片山河裏每日都會有人死去,每日都會有人結仇,複仇的戲碼也每日都在上演,但給予别人複仇的機會,本身就是很廢柴的事情。”
李夢舟微微擡頭,嘴角拉扯出一抹笑意,像是在諷刺,但司徒朝元神情平靜,繼續說道:“李道陵讓不二洞裏有人活下來,但我不會給予你任何複仇的機會,我很慶幸不二洞裏有人活下來,否則我做的事情便沒有了意義。”
“李道陵終究是不甘心的,他肯定會把《蠶滅卷》也留下來,結果便隻會是像現在這樣,由你把它重新交到我的手上。”
李夢舟掃視着如末世般的雪山,似很随意的說道:“你想要比觀主更強?”
司徒朝元皺眉說道:“那隻是順便的事情。”
李夢舟笑着說道:“如此看來,你的夢想更大。”
司徒朝元說道:“夢想這個詞倒也用得很合适,偉大的道天賦予世間生命,但世間存在着很多肮髒的事物,對于那些事物,世人或感厭惡,或感恐懼,又或存着僞善,世間本該是光明的,而光明又是從黑暗裏誕生的,要做成某些事情,總得要經曆一場黑暗。”
李夢舟掏了掏耳朵,很直接打斷道:“别跟我講什麽光明與黑暗,真善或僞善,我從來不在意那些。”
“李道陵的确把《蠶滅卷》留了下來,并且确實在我身上,但在我修習入門時,它便已自主焚燒殆盡,内容全都刻在我的腦袋裏。”
“李道陵把《蠶滅卷》留給我,是讓我能成長的起來,又怎麽可能讓它有機會落到你的手裏,你做了那麽多事情,結果證明,那本身就沒有任何意義,你就隻是個純傻子罷了。”
他的神情很平靜,且話語裏也沒有刻意透出譏笑的語氣,是很輕描淡寫地平穩講出來,但那副模樣反而更顯諷刺。
司徒朝元皺眉看着李夢舟,說道:“若是如此,那我隻能自己來找真相了。”
他緩緩擡手。
太玄念力将得李夢舟緊緊束縛。
對精神的壓迫蜂擁而至。
縱使李夢舟第一時間便催動念力抵抗,但司徒朝元顯然不想拖延,那股太玄念力之強,瞬息間便泯滅了李夢舟的念力,腦袋仿佛裂開的刺痛,讓得李夢舟忍不住跪地抱頭嘶嚎,渾身每一寸肌膚,每一寸骨頭,甚至五髒六腑都像被生生撕裂。
雪夜注視着滿地打滾的李夢舟,神情也變得有些驚恐,他強行壓制着自己的情緒,似是忽然想到什麽,他望向牢獄那裏,韓一和歐陽勝雪早就不知所蹤。
而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是,雪山最深處的那座屬于熊老師的茅草屋前,出現了一道身影,他在看着面臨崩潰的鎮魔屏障,臉上露出了一抹很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