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宗府裏。
青羽宗宗主默默飲着茶,他擡眸望着堂外,模樣淡然,嘴角忽然揚起一抹笑意,“看來還是被他察覺到了,我以爲有餘不寐的事情擺在眼前,他應該沒心思注意其他的事情,沒想到卻隻是因爲畫像的由來,就讓他産生了懷疑。”
“我那些解釋确實有些倉促了。”
聞聽得宗主的話,柳澤有些驚慌地說道:“老師,這是何意?”
有葉桑榆跟着李夢舟,懸海觀的态度其實已經相對明顯,畢竟世間盛傳葉桑榆能夠代表懸海觀的态度,懸海觀從來沒有對此反駁,或許是懸海觀不屑于此,但也側面反映出了,葉桑榆在懸海觀裏的确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
就連皇帝陛下對待和姜國結盟的事情,都有松口的意思,畢竟得看懸海觀的态度,如果懸海觀要站在姜國那邊,魏國怎麽也不可能跟姜國爲敵,但柳澤聽着宗主的意思,卻似乎不像那麽回事。
青羽宗宗主看着柳澤,淡淡說道:“你也該學會長大了,把你在姜國遇到的事情都忘掉,也許魏國會因懸海觀的态度跟姜國結盟,但懸海觀終究還沒有表達态度,世人如何猜想,那都不代表事實,何況懸海觀是懸海觀,青羽宗是青羽宗,他們的态度,我一點也不在意。”
柳澤面色有些蒼白,急切道:“老師是要違背懸海觀和陛下的意思,讓青羽宗跟姜國爲敵?您到底在想什麽?就算您不想和姜國結盟,也沒必要跟陛下和懸海觀對着幹啊,青羽宗勢力再強,也敵不過山海清幽,何況是一國之力?!”
青羽宗宗主冷聲說道:“本來想要讓你穩住李夢舟,但既然他已經察覺到了一些問題,此路便行不通了,道宮的修士要抵達長安,還需得兩日,我必須在此做好妥善安排,不管李夢舟怎麽想,怎麽做,在長安城裏,在我青羽宗的地界上,他都隻能乖乖受死,但想要把他留在長安城裏,卻不能明目張膽的去做,李夢舟死在長安,必須得是道宮的人出手。”
柳澤不敢相信的看着宗主,說道:“陛下不會讓您這麽做的,就算您要把李夢舟留在長安,若不動用青羽宗的力量,也根本做不到,此乃必死之局,老師您不能開這種玩笑!”
所謂必死之局,不是李夢舟的必死之局,而是青羽宗的必死之局。
懸海觀沒有表達态度之前,皇帝陛下都不可能讓李夢舟死在長安城裏,如果青羽宗有動作,就算皇帝陛下不至于讓青羽宗滅門,但也必将受到極重的懲罰,那麽做毀得不是李夢舟,而是青羽宗!
他完全不能理解這件事情。
青羽宗宗主看着驚慌失措地柳澤,很是失望地搖頭,說道:“青羽宗的力量會用,但不是明目張膽的用,此事我自有安排,你需明白,我這麽做的目的都是爲了青羽宗好,李夢舟必須得死。”
他站起身來,朝着堂外走去,“李夢舟跟山外的牽扯,是根本洗不清的,魏國裏有修士要殺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陛下總不至于因爲李夢舟把魏國修士全殺幹淨,沒有得到懸海觀準确态度前,陛下是不能讓李夢舟死在長安城裏,但陛下又何嘗不想吞并姜國?”
“待得李夢舟死在長安城裏,懸海觀的态度便無關緊要,因爲姜國肯定不會再跟魏國結盟,我隻是借此給他們都找個最合适的理由罷了。”
柳澤呆滞在原地。
......
長安城裏有些地方是很冷清的,對于繁華的長安而言,那自然是顯得很不真實,但繁華不意味着大街小巷,所有角落裏都必須得很熱鬧。
有些人喜歡清靜,便會住在遠離喧嚣的地段。
一座很大的府邸坐落在眼前,門口站着幾名甲士,他們穿着的是姜國的甲胄,是護送姜國來魏官員的兵,這座府邸是魏國大司徒給李夢舟和葉桑榆安排的暫時落腳地,可謂相當奢華。
周邊住着的都是達官顯貴,環境很是清幽雅緻。
這條街被稱爲夕水街。
姜國來魏的官員被安排在都亭驿裏,相對夕水街有段距離。
雖然這座府邸要比朝泗巷裏好了幾萬倍,但李夢舟的心思不在于此,也不會像土包子似的發出感歎,葉桑榆家又是姜國首富,自然對這座府邸沒什麽感覺,無非是對裝飾啥的有些新奇罷了。
葉氏族供應着姜國鎮守邊疆的軍人,自己家住的地方雖然大,但其實也沒有裝飾的太奢華,是相當低調的,而長安城裏夕水街的府宅,都是看着很華麗的裝潢,卻也不顯得太過庸俗,極其适合。
府邸裏是有仆人的,但都被李夢舟趕了出去,他也完全不在意那位朝堂裏的大司徒作何想法。
他沒有入宮去見魏國皇帝,隻有那位大司徒親自前來,幫他們安置了住處,本來李夢舟是想要拒絕的,但他最終還是住了進來。
現在空蕩蕩地府邸裏,李夢舟在書房裏逛了一圈,書櫃裏擺滿了書籍,有各種講述風土人情的,也有很多魏國大家編撰,讓得李夢舟根本看不懂的,他隻是随手翻了幾本,便興趣全無。
葉桑榆在長安城裏逛了很久,吃遍了美食,當然,想要把長安城裏的各類美食全吃一遍,一天是不夠的,但也讓得葉桑榆很是心滿意足,拍着小肚子來到書房,直接癱坐在椅子上。
“自青羽宗府出來之後,周圍便多了不少視線,那位宗主察覺到了我察覺到他的問題,已經相當果斷的開始行動了。”
葉桑榆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側頭看向李夢舟,“要反擊嘛?”
李夢舟翻動着那根本看不懂的書籍,翻頁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裏很是清晰,他沉默了很久,忽然笑道:“魏國之行,與我原本設想的出現很大不同,既然青羽宗想玩,那我就陪他們玩,甚至直接給他鬧大,我倒也很好奇,魏國皇帝會對此秉持什麽樣的态度。”
他看着葉桑榆說道:“青羽宗宗主是知神境巅峰的大修士,青羽宗下也是修士衆多,這裏是長安城,在他們什麽都沒做的時候,我提前進行反擊,便會站不住腳,而等到青羽宗開始行動時,他們就會是理虧的一方,我将以最大力度反擊,直接把青羽宗打垮。”
葉桑榆滿臉驚愕。
李夢舟站在窗前,注視着晚霞,輕聲說道:“如果餘不寐真的在魏國,甚至可能就在長安城裏,如果我的推測沒有出現太大的偏差,他終究會再次出現,到時候就能把所有問題都搞清楚了。”
葉桑榆伸手撓了撓臉頰,說道:“咱還是想想晚上吃什麽吧。”
李夢舟回頭很認真地看着葉桑榆,笑着說道:“我果然還是最喜歡你沒心沒肺的樣子,你慢慢想自己要吃什麽,白
天隻顧着跟你逛吃的,現在我要好好真正的逛逛長安城。”
就連葉桑榆都沒有把青羽宗當回事,但有些事情是李夢舟不得不去做的,何況他也不會去低估自己的對手,在他的想法裏,葉桑榆隻需要吃遍長安城美食便好。
是因葉桑榆對李夢舟的信心很足。
那李夢舟也得給足葉桑榆信心,把所有麻煩都擋下來。
那是李夢舟和葉桑榆真正在一起,朝夕相處後,彼此的心照不宣。
區區青羽宗而已,招惹他們的代價,便是死亡。
......
今夜的長安城很熱鬧,又或者長安城向來都是這麽熱鬧,但夕水街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李夢舟站在街口,默默伸着懶腰,在夕水街附近有很多視線,他們在李夢舟眼裏無法躲藏,想來青羽宗宗主也很明白,卻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直到柳澤出現在夕水街。
他看着李夢舟,神情有些複雜。
李夢舟也在看着他,微微笑着說道:“你在此之前,毫不知情。”
柳澤錯愕一瞬,便點點頭,說道:“毫不知情。”
李夢舟繼續笑着說道:“不用想那麽多,我雖然暫時沒弄明白他要這麽做的理由,但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得付出代價。”
柳澤沉默不語。
李夢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青羽宗以前應該沒有和北燕道宮有所牽扯......否則你不至于被完全蒙在鼓裏,如果是國師大人隐藏夠深,那你在青羽宗裏倒是真的很悲催,但這種情況在我看來,确是可能性不大。”
夕水街前雖然沒有百姓,顯得極其安靜,但遠處長安夜景,也能盡收眼底。
夜空裏有細雪紛飛,但在城裏燈火通明的覆蓋下,那細雪便稍微有些不可見。
街道裏有積雪,依舊銀裝素裹,亮色折疊,同色變得透明,但在近處,仍能看得到。
李夢舟伸出手來,看着細雪落于指尖,淡淡說道:“國師大人本該沒有要殺我的理由,若非提前跟北燕道宮有勾結,隻是借着餘不寐一事,把道宮強者引來長安,那便有可能是魏國皇帝不想跟姜國結盟,又或者是國師大人不想。”
“但因葉桑榆的存在,他們又不得不在意懸海觀的态度,那麽我一旦死在長安城裏,魏國和姜國便再無結盟可能,而魏國又不想惹上惡名,青羽宗那些視線也隻是在注視我,他們在等待着道宮強者出現,借道宮的手來殺我。”
“可如此一來,姜國針對的就依然是燕國,同魏國的結盟,便不會徹底放棄,這裏面必然還有其他我沒有想到的原因。”
柳澤很是驚訝地看着李夢舟,說道:“其實我也不清楚,老師到底爲何要那麽做,他想要把你和葉先生留在長安城裏,正如七先生所猜想的那般,是等待道宮強者前來,你們應該盡快離開長安,這也是我來夕水街的原因。”
他的神情變得凝重,甚至有些迫切。
李夢舟微笑着看向他,說道:“可惜在你來到夕水街的時候,我便沒辦法再離開長安城。”
柳澤睜大眼睛,他完全不能理解這句話,“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