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禹枯禅前。
峽谷裏呼嘯着雷電,有狂沙在席卷,甚至腳下突然便塌陷,前路滿是荊棘,可謂處處是坑。
沈秋白和謝春風并肩前行。
雖然是很短的路程,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
在真正的枯禅寺裏,九皇子在面前棋盤中放下一顆棋子,棋盤内呈現的便是峽谷的情景,他緩緩說道:“沈秋白雖在山海之外,卻在世間名聲極響,是因在上屆大朝會裏奪得魁首,可因那次大朝會,并非世間所有年輕修士都參與其中,像蘇别離,北琳有魚,蕭知南,雪夜太子,北藏鋒等人都沒有出現在那屆大朝會上。”
“但那也不意味着沈秋白奪得魁首就有多大的水份,畢竟參與者裏也有很多年輕一輩的強者,也包括着西晉劍閣裏的劍癡徐北寒,現在徐北寒和沈秋白沒有再打過,倒是分不清他們孰強孰弱。”
“謝春風本就是僅次于世間妖孽之下的人物,現在又已貴爲不落山門的山主,姜國派他們二位前來南禹,也足可見對待結盟一事,姜國是相當看重的。”
道生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能夠讓得原本心高氣傲的沈秋白放下姿态,想要極力促成兩國結盟,态度已經展現的很徹底。
無念大師微笑着拾起一顆黑棋,細細觀看着棋局,說道:“沈秋白雖入得千海一觀,由此破入五境,但徐北寒也能随時入劍山,想來曾跟着劍仙一同在燕國雪山拔劍的徐北寒,純粹論表現來看,是穩赢沈秋白的,但徐北寒是劍癡,眼裏隻有劍,而沈秋白則相對更成熟,他懂得如何取舍,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是相當了不得。”
道生忍不住說道:“對待姜國要和南禹結盟的事情,您到底持有什麽樣的态度?”
無念大師笑而不語。
九皇子擡眸看向道生,說道:“師兄入得千海一觀,相比對待燕國,跟沈秋白他們的關系當然更好一些,雖然天下局勢,山海清幽都有要入世的征兆,甚至觀主和院長已經入世,南禹自然很難置身事外,可要讓南禹參與戰争,總得需要個由頭。”
南禹自然不懼戰争,但亦是不願被動卷入這場戰争。
其實真正說起來,挑起戰争的是姜國和燕國,那本該是他們兩國之間的事情,可因道宮要入世,便是會打破山海平衡,世間山海清幽都沒辦法獨善其身。
他們當然可以坐看梨花書院和北燕道宮打個兩敗俱傷,但眼下的局面,不管是梨花書院還是北燕道宮,都不會讓他們隻是看戲,既然天地氣運複蘇,山海清幽的平衡已被打破,那麽天下争戰都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梨花書院和北燕道宮若是兩敗俱傷,那自當是很好的事情,因如此一來,姜國和燕國的氣運聖地會很容易被其他山海清幽奪取。
可前有劍仙王乘月在燕國雪山拔劍,已經徹底表明了西晉劍閣的态度,如此一來,便會有三家山海清幽開戰,那麽三家同歸于盡的概率是極其小的。
獲勝的那方,肯定會直接吞掉敗方的氣運聖地,而若那獲勝方沒有争戰天下的野心,倒也無甚區别,可但凡具有野心,那就是極其糟糕的事情,與其隻是看戲,倒不如主動争取利益。
就算南禹沒有什麽野心,可也得考慮天下局勢,不能把安危放在世人也同樣沒有野心這件事情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要說南禹沒有野心也隻是相對而言,若能有讓得南禹站立在世間之巅的機會擺在面前,那他們自然也沒有理由拒之門外。
枯禅是南禹的山海清幽,兩者是共存亡的,畢竟枯禅想要重新建立佛門強國,勢必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不可能坐視南禹走向滅亡。
無念大師不會幹涉南禹皇帝的決定,若是南禹皇帝執意開戰,無念大師也最多勸阻一二,但其實真正說起來,不管南禹是要同姜國結盟,還是同燕國結盟,主要看得還是無念大師的态度,畢竟所謂勸阻也得看怎麽勸,若無念大師的态度是堅決反對,南禹皇帝不可能忽視,極大概率是會聽從無念大師建議的。
道生的想法沒有那麽深,他除了修行上的事情,對于其他的倒是關注度沒有那麽高,若不點明,他便很難想到,除非給予他足夠的時間慢慢想。
但九皇子的話他也能夠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所謂由頭到底指什麽?
若要找理由,其實很容易找到,可那顯然得是南禹皇帝和枯禅都認同的理由。
無念大師此時把黑棋落于棋盤,然後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站起身,看着九皇子說道:“沈秋白和謝春風的事情,便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談吧,枯禅來了貴客,我得親自去迎接。”
看着無念大師走出去,道生很困惑的向九皇子問道:“師弟,大師在說什麽貴客?”
九皇子皺眉看着棋盤,微微搖頭,說道:“在棋盤内讓我看不清的貴客,又入了世間的,想來也隻有那兩位,隻是很奇怪,他們爲何會到南禹來?”
道生百思不得其解。
九皇子也沒有多想,他站起身來,說道:“師兄跟我一起去見沈秋白和謝春風吧,他們很快就能穿過峽谷。”
......
峽谷裏雲霧翻騰,沙塵席卷,驚雷炸響,又伴随着道道劍氣呼嘯,夜空裏的星辰閃爍,仿佛每顆星辰都連成一線,星輝灑落,照耀着峽谷,準确地說,是照耀在峽谷裏某個人身上。
待得雲霧消散,沙塵止息,雷電回歸蒼穹,峽谷出口走出來兩道頗顯狼狽的身影。
謝春風要比沈秋白更狼狽,渾身髒兮兮地,他急促喘着氣,“若非沈兄借助星辰灌體,恐怕我尚且不能走出來,這棋局當真可怕,多次都覺得自己死定了。”
雖然二者皆是知神下境的修爲,但沈秋白卻是相當于半隻腳跨入了上境,其本身便有跨境對敵的資質,而在施展星辰灌體術時,亦能瞬間增強自己的修爲,換句話說,在施展星辰灌體術的時候,沈秋白俨然能夠具備直越上境,觸及知神境巅峰的力量。
但因星辰灌體術消耗很大,并不持久,那股力量存在的時間便相當有限。
摘星府的修行方式是另辟蹊徑的,他們雖然也是要觀想天地靈氣,尋常時候也都是催動靈元對敵,但摘星修士在觀想階段,除了探尋天地靈氣的規律,也要探尋星辰之力,這也是沈秋白明明不在山海之内,卻能匹敵山海裏妖孽之輩的原因,那是來源于他修行的方式與世間所有修士都不同。
以星辰灌體,借助星輝洗滌氣海靈元,是摘星府府主陳莫西開創的新的修行派系,獨樹一幟,摘星府縱使不在山海清幽之内,但俨然也是山海清幽之下最強的山門。
若非沈秋白施展出星辰灌體之術,強行破障出谷,他們恐怕還得在峽谷裏掙紮很久,甚至若沒有沈秋白在,謝春風也根本走不出來。
沈秋白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謝春風那麽狼狽,但他現在不止氣海靈元幾近耗空,大量星輝灌體,也讓他的腦袋入針紮一般刺痛,精神極度萎靡。
想着隻是簡單入南禹的山海清幽而已,居然如此艱難,沈秋白反而對山海清幽更爲向往。
陳莫西畢生都想讓摘星府入得山海清幽,那股意志自然也存在于沈秋白的腦海裏。
峽谷出口前,九皇子背負着雙手,站在一座數十丈高的土山頂上,他低眸俯視着從峽谷裏走出來的沈秋白和謝春風,微笑着說道:“在姜國被譽爲道天之子的沈秋白和不落山門新任山主謝春風,二位尊貴的客人光臨枯禅,實在有失遠迎。”
沈秋白微微挑眉,擡頭看向那背着月色的身影,南禹的九皇子雖然從未入世,但其實世間早有他的傳聞,畢竟是無念大師這麽多年來真正收的第一名弟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其身上所帶的光環都是無比耀眼的。
道生從土山下走出,朝着沈秋白和謝春風見禮,笑着說道:“沒想到這麽快便又見面,迄今爲止,能如此之短的時間裏走出棋盤之局者,二位都能排進前列。”
謝春風看着他說道:“我們已穿過峽谷,現在是否能見無念大師?”
道生沉默不語,擡頭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淡淡笑道:“老師有更爲尊貴的客人要見,二位恐需得等待片刻。”
謝春風眉頭緊皺,他們來到枯禅前,第一時間便穿入峽谷,期間也根本再沒有其他人出現,何來的尊貴客人?
這不怪他聯想到北燕道宮,神情很快變得極其難看,想來之所以不見有其他人穿梭峽谷,必然是北燕道宮的人早就入了枯禅。
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怪責道生,直接便拔劍出鞘,指向九皇子。
就連沈秋白此時也是面露不愉,在一切都沒有發生的事情,他可以放低姿态,但他們好不容易穿過峽谷,卻被告知依舊不能見無念大師,甚至出現了所謂更尊貴的客人,沈秋白心裏的傲氣再也無法掩藏,眼眸裏燃起怒火。
他向往山海清幽不假,但更希望摘星府能夠入得山海清幽,不意味着他面對山海清幽,面對着刁難,必須要永遠秉持敬意。
見此一幕,道生自能明白他們有所誤會,連忙說道:“大師确實有尊貴的客人要見,但絕對不是北燕道宮的人,沈兄和謝兄切莫生氣,多多冷靜!”
但謝春風根本不相信道生所言,之前如何懷疑,都是他自己心裏的想法,是沒有什麽證據的,可現在這種情況,讓他心裏本就懷疑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哪裏會再理睬道生。
他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朝着九皇子出劍。
春風一劍,在峽谷前帶來的不是如沐春風,而是一股熱浪,直接崩碎了那座土山,沙塵彌漫間,九皇子的身影輕輕掠出,卻已站在謝春風的身後,他的右手搭在謝春風的肩膀上,往下猛地一按,便又平地掀起一股風旋,伴随着沉悶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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