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去過溫柔鄉了,因陸九歌和南笙等蒹葭苑的弟子來到都城,江子畫便安排了一場聚會,地點選在了月明湖畔的溫柔鄉裏。
就連白芨也被江子畫一同邀請了過來。
其實李夢舟倒不是真的很願意走出離宮劍院,但或許這也是一次試探秦承懿的機會,他便沒有拒絕江子畫相邀。
溫柔鄉是青樓,也是酒肆,當然也能作爲會客居。
現在婳兒姑娘已經是溫柔鄉裏的頭牌,溫柔鄉裏大多數都是賣藝不賣身的,無非是喝喝小酒,唱唱小曲,跳跳小舞,但若有需求,其實溫柔鄉裏也有那類的服務,隻是不同的姑娘。
有件事情不得不提的是,溫柔鄉背後的靠山,李夢舟也在偶爾間知曉。
那是他以前絕對沒有想象到的。
護着溫柔鄉的大人物居然就是離宮劍院的院長,薛忘憂。
李夢舟能夠從這裏面意識到很嚴重的問題。
其實有關薛忘憂和路中葙之間的恩怨,知曉的人并不少,但那些人物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也都心照不宣的對此緘默不言,除此之外,就連離宮劍院裏面,都沒有人完全了解那件事情。
歐陽勝雪也隻是清楚自家老師和路中葙的恩怨是牽扯着感情問題,也就是有着第三方的存在,可究竟是誰,他并不清楚,不過李夢舟可以從這裏面進行推測,畢竟薛忘憂是很懶的,他雖護犢子,但對外人卻沒有那麽關切,爲何偏偏要護着溫柔鄉呢,這便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
他從側面簡單了解過薛忘憂和路中葙的恩怨,無外乎女人兩個字,年輕時候的薛忘憂和路中葙其實是很好的朋友,這自然是相當俗套的一段故事,但世人卻又很難規避,人生在世,除了爲名,便是爲權,要麽爲财,最後便是女人。
但虞大家貌似沒有選擇薛忘憂,也沒有選擇路中葙。
可對薛忘憂背後護着溫柔鄉的事情,又選擇了默許,想來虞大家就算沒有和薛忘憂在一起,可也必定是堅決拒絕了路中葙的,所以路中葙才那般痛恨薛忘憂。
李夢舟想着虞大家如此美豔,而自己的老師邋裏邋遢,根本一點都不相配嘛。
......
此時的潞親王府裏,有門客匆匆來到秦承懿的書房,恭敬行禮說道:“殿下,離宮劍院的六先生在溫柔鄉裏安排酒宴給蒹葭苑陸九歌、南笙和白鹿峰白芨接風洗塵,李夢舟也在場。”
燭火微光在書案上搖曳,秦承懿緩緩翻動書籍,口中說道:“除了外出去見蘇别離,他一直都待在離宮劍院裏,此刻去了溫柔鄉,必定有些想法。”
“我在暗面,他在明面,可有了南天門聖殿修士要殺他的事情,李夢舟也肯定很謹慎,他或許是要試探都城裏的某些人,甚至可能就是我,可不管他心裏怎麽想,既然是走出了離宮劍院,那我總要做些什麽,你且在溫柔鄉好生看着,确保那個人也到了溫柔鄉。”
門客躬身說道:“屬下領命。”
随着門客退出書房,輕輕關上門,秦承懿揉了揉眉心,暗暗想着,李夢舟在天棄荒原拔劍的那一刻,就肯定明白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他覺得都城裏有危險很正常,但聯想到曾經李夢舟在都城裏做過的事情,秦承懿也能意識到,或許在很早的時候,李夢舟的視線就已經放在他的身上了。
“如果你真的是不二洞的弟子,那麽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存在,來到都城後,雖然表面隻是爲了修行,卻暗地裏做了很多事情,而那些被你殺死的人都很湊巧的和我有些關聯,難不成當年不二洞裏真的還有人活着?”
其實秦承懿也不能确信韓一到底死沒死,若非那市井裏的說書先生再度提及白袍劍客韓一的名字,秦承懿是很确定他是死了的,也許說書先生嘴裏的故事是編造的,可那麽多說書先生都在講述白袍劍客的故事,柳飛羽也領命親自赴北燕調查,似乎都證明着韓一确實沒死。
既然韓一的生死已經出了問題,那麽不二洞裏被認定死絕的那些人,便很難保證是否真的全都死了。
每每想到這裏,秦承懿便覺得很頭疼,可換個方位來想,韓一蟄伏多年,北上燕國,一夕間覆滅北燕一座剛剛晉升爲五境的大宗門,顯然是有着很精準的目标的,但韓一卻從未來到姜國都城,便說明他不知曉自己的存在,可李夢舟又是怎麽知道的?
還是說,李夢舟和韓一是有聯絡的,韓一赴北燕,李夢舟則到了姜國都城,是兵分兩路,這倒也的确有很大的可能性。
秦承懿又想到古詩嫣的問題,她是和不二洞沒有任何關系的,但是從戚小然調查出來的那些事情裏面,秦承懿也理清了一些事情,雖然隻是猜測,但他也覺得可能性很大,畢竟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關聯性了。
“李夢舟要死,古詩嫣也要死......”
秦承懿眯縫着眼睛,有精芒乍現,“可李夢舟背後有離宮劍院,那古詩嫣背後也有西晉的龍捲書院,想殺死他們,卻也真的不容易,唯有借刀殺人了。”
自千海境開啓前期生事,是很麻煩的,也許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但秦承懿大半生都在險境裏行走,就算事情做不成,他也能全身而退,若能做成,便是很值得一賭的事情。
......
江子畫也算是溫柔鄉裏的常客,甚至因李夢舟已經許久沒來溫柔鄉,有些姑娘第一眼都沒有認出他來,好在他那算有些标志性的膚色,讓得姑娘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曾經李夢舟爲救婳兒姑娘直接當街攔路殺死軍部裨将張崇的事情早已經不是什麽秘密,原本都圍着江子畫莺聲燕語的姑娘們立即便朝着李夢舟圍了過去,唧唧喳喳地伴着香風撲鼻,讓得傷勢沒有徹底痊愈的李夢舟感到大腦有些眩暈。
對此,江子畫的嫉妒便是常事了,仿佛變成了習慣性的表面工作,嫉妒一番也就完事了。
有婳兒姑娘親自安排,李夢舟也和婳兒姑娘交談了幾句,便獨自上了二樓虞大家的房間。
很長時間不見,他倒的确有些想念。
虞大家還是原本的模樣,但仔細觀察也能看得出來,她臉上的皺紋多了一些。
可相比薛忘憂的模樣,虞大家就年輕多了,李夢舟更加覺得這兩個人若是站在一起,豈不是好像老夫少妻一般?雖然這種現象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畢竟旁人和李夢舟沒啥關系,現在就讓李夢舟難免會想一些不得不想的事情。
但他還是很尊重虞大家的,沒有打算去提虞大家年輕時候的事情,隻是很随意的坐在地毯上,說道:“我的傷很重,其實也算不得很重,因爲重的不是傷勢,我修行速度很快是有問題的,而在天棄荒原林敢笑抽離了我氣海裏那股氣息,或許會讓得我的修行速度變得很慢,我的心情便很不好。”
他對虞大家沒有絲毫隐瞞,就像是在外面受到委屈的孩子,回到家裏對母親訴苦,雖然在外遊子都是報喜不報憂,可在李夢舟看見虞大家的那一刻,便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麽。
虞大家輕撫着李夢舟的腦袋,很是溫柔,她剝了橘子遞給李夢舟,輕聲說道:“你送給我的黑蠶甲,我還穿在身上,那東西可以保護我,也很溫暖,其實在你第一次來到溫柔鄉的時候,我便注意到了你用來裹劍的黑蠶布,黑蠶是很稀有的東西,整個世間隻有一個地方,或者說是隻有一個人擁有。”
“在看到你身上的黑蠶布時,那一瞬間我便聯想到了很多,我關心你,的确是因爲你的年紀還小,但其實最主要的便是你身上有黑蠶布。”
虞大家對每一個來到溫柔鄉的少年少女都很關心,但李夢舟一直都覺得虞大家對自己的關心是不一樣的,事實上也的确如此。
聞聽得虞大家的話,李夢舟皺了皺眉,說道:“其實我不知道那黑蠶布是什麽,在我開始背起那把劍的時候,就有黑蠶包裹着,莫非虞大家是認得那黑蠶的主人?”
虞大家輕聲說道:“大家是一種稱謂,我的名字是虞美人,其實美人真的就是我的名字,或許會顯得很自戀,但那是我父母取的名字,可我并不姓虞,而是姓多餘的餘,我的确認得黑蠶的主人,因爲他也姓餘。”
李夢舟很是詫異,他沒有去聯想虞大家的名字,隻是因爲虞大家的話與他心裏所想的那個人貌似完全不同,不二劍是屬于李道陵的,但黑蠶并不屬于他,可它們卻是在一起的。
既然虞大家本姓餘,黑蠶的主人也姓餘,那麽很顯而易見的是,他們若非兄妹便是姐弟。
可他并未想起不二洞裏有姓餘的,不二洞的老四姓俞,卻不是餘,而且他出生在南禹,虞大家是土生土長的姜國人,這是不符的。
虞大家看出了李夢舟心裏的疑惑,她也是覺得有些意外,當時第一次看到黑蠶布時,她便猜想這膚色黑黑的少年或許很大可能性與那個人有關,否則黑蠶不可能出現在少年的手裏,但現在看來,她似乎有些猜錯了。
念及此,她的心裏突然有些焦慮。
因爲若非那個人出現了意外,或者是把黑蠶贈送給自己的徒弟,黑蠶便不可能出現在其他人手裏。
“你是如何得到這把劍的?”
看着虞大家,李夢舟眉頭緊鎖,雖然很多事情他都願意講給虞大家聽,但有些事情卻是不能說的。
而且他也算看出來,虞大家關心自己不是因爲喜歡自己,而是因爲黑蠶的主人。
這讓他稍有些失落,但也不會因此就與虞大家劃清界限,可再讓他對虞大家無話不談,似乎也不太可能了。
李夢舟沒有一直沉默,仍是開口回答道:“或許是那姓餘的人把黑蠶贈送了出去,而被贈送的人,用它裹劍,其實那把劍是我撿來的,在撿到那把劍的時候,黑蠶就已經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