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南那呵斥的聲音很清晰的傳入李夢舟的耳朵裏。
他的狀态其實并不是頹廢,不過是受到了一些沖擊,不管怎麽做都像是什麽都沒做的結果,确實很容易使人絕望。
他沒有反抗,不是因爲真的選擇了放棄,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爲他根本反抗不了。
在力量懸殊的差距沒有辦法彌補的情況下,隻能換個思路。
他要等待且尋找能夠出劍的最佳時機。
從林敢笑的嘴巴裏洞悉了一些有關龍老的事情,甚至心境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但還不足以将他打垮,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脆弱的人。
可能會出現的事情,并不影響他要做的事情,隻會讓他變得更迫切一些,讓他的内心更堅定。
......
雲清川默默啃着西瓜,他望着眼前的景色,心裏平淡如水。
唐聞柳已經被林敢笑掠奪了不少的氣海靈元,形同廢人。
時方雪很早便已經形同廢人,甚至把劍借給李夢舟,然而也果真如林敢笑所言,那把劍就是廢鐵。
沈秋白和北藏鋒他們都被困在天地囚牢,隻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是絕對一邊倒被碾壓的戰鬥。
他的目光掃向某處,略有訝異的停住了啃西瓜的動作。
卻見本是昏死過去的木皆然,正漫不經心的清掃着身上飄落的雪花,然後緩緩站了起來,那隻黑貓在其腳下打着轉,被其小心的抱在懷裏,輕撫着它那被雪花沾滿的毛發。
“帝君!”
沒來由的,雲清川很是驚慌的跑向林敢笑。
就連那沒有啃完的西瓜也被他丢掉了。
雖然木皆然昏過去的事情非全在他背後偷襲的緣故,但也正是因爲他的動作,幫助林敢笑破了蓮花陣,終是在天棄荒原跟木皆然相處了很多年,他深知把木皆然惹惱會有什麽後果。
事實上,在木皆然醒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把目光投向了雲清川,目視着他驚慌失措的奔向林敢笑,雖然她的神情依舊很平淡,但從她撸貓時的動作,也能看得出來,她現在确實很生氣。
本來重歸主人溫暖懷抱的黑貓,也發出有些不滿的嗚咽聲。
夜幕愈發暗沉,風雪在肆虐着。
座座矗立的土山和那一片枯木林,被盡情摧殘着。
荒原上空凝聚的雷雲很是絢麗,降下雷電,砸在荒原裏面,隆隆之音,振聾發聩。
此番景色并不好看。
木皆然的嘴角挂着血迹,她撸貓的動作變得輕緩了許多,望向正在奔跑的雲清川,看着那些怒目欲裂被困在天地囚牢裏的少年們,以及備受痛苦煎熬的唐聞柳,她的臉上有了一絲疲倦,劃動黑貓毛發的指尖浮現出一抹光芒,伴着黑貓的叫聲,她輕聲道:“雖然天棄荒原的風景向來不美妙,但此刻的風景最是不好,我很不喜歡。”
黑貓從她懷裏跳了下去,仰着腦袋先是望了木皆然一眼,緊跟着它便朝沈秋白等人跑去。
停在天地囚牢的光柱前面,它那幽藍色的眸子散發出妖異的神采。
在沈秋白困惑的神情裏,黑貓伸出爪子,輕輕觸碰了一下光柱,迅速撤回,徑直轉身又跑離此地。
而沈秋白和北藏鋒對視一眼,默默瞧着那天地囚牢在眨眼間破碎開來,淡淡的熒光粉末飄向夜空。
雲清川有些驚駭的望着那一幕,他終是依舊小瞧了南禹皆然大師,雖在天棄荒原外相處了很多年的時間,可木皆然表現出來的東西,并不是她的全部。
至少,雲清川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木皆然。
木皆然沒有打破五境壁壘是事實,可她要比雲清川想象中的更強一些。
隻因木皆然也從未察覺到雲清川的問題,才讓他輕易偷襲得手,否則,在那蓮花陣下,或許帝君林敢笑就已經敗了。
在場的人裏面,除了林敢笑,唐聞柳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最強者,平常狀态的木皆然也并非唐聞柳的對手,但她施展出來蓮花化劫之法這般神通的時候,就算是唐聞柳也沒有辦法逃脫。
唐聞柳畢竟也僅僅是姜國神将,而木皆然卻來自南禹山海清幽,自有非凡的手段。
雖然雲清川和時方雪也都同樣來自姜國梨花書院和西晉劍閣,但他們本身的境界便弱于唐聞柳很多,哪怕有山海清幽的手段,也不能完全彌補,何況雲清川也根本沒有資質接觸到姜國山海清幽的神通。
正如懸海觀是魏國的山海清幽,但懸海觀裏不是所有人都出自山海清幽,縱使雲清川是梨花書院的大教習,可謂德高望重,其實也一直都在山海清幽之外,這是很不好界定的事情。
隻能說,雲清川的身體在姜國山海清幽,并非他的全部都在裏面。
他隻能算半個山海修士。
時方雪要比他強一些,算是名副其實的西晉山海修士,畢竟有着劍仙王乘月師弟的身份,可也因爲境界的緣故,就算唐聞柳在山海清幽之外,也依舊勝他一籌。
而木皆然則是不同的。
她是南禹大德。
無念大師的師妹。
她自出生起便是山海修士,在于唐聞柳同境的情況下,她是有能力超越的,隻是超出的距離不算很大罷了,依靠的僅僅是山海清幽的神通。
蓮花化劫之法能夠困住林敢笑,非是木皆然足夠強大,而是此神通本身就很強大,但反之,若木皆然不夠強大,也施展不出來蓮花化劫之法,更不可能困住林敢笑。
雲清川的心裏有了些慌張。
或許木皆然沒有足夠的修爲借助蓮花化劫之法直接将得林敢笑殺死,但肯定也不能讓林敢笑好過,屆時有唐聞柳他們協助,殺死林敢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因他的偷襲,讓得這一切失敗告終,稍微對木皆然性格有些了解的雲清川,深刻的明白,醒轉過來的木皆然,肯定要報複。
别看木皆然始終都是很淡然的模樣,又是南禹大德,可她脾氣絕沒有那麽好。
現在雲清川能夠依仗的隻有林敢笑。
他拼盡全力朝前狂奔。
而随着雲清川的喊叫,也吸引了林敢笑的目光,他将得表面頹廢的李夢舟猛地丢在地上,轉首望向木皆然,很是不耐煩的說道:“還真是沒完沒了,我現在沒有興趣再陪你們玩。”他完全不理會雲清川的喊叫,也不再多看木皆然一眼,伸手一把重又抓住李夢舟的腦袋,将他提了起來,冷聲說道:“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這裏的所有人都别想活。”
李夢舟耷拉着眼皮,便好似一隻鹹魚,任其擺布。
黑夜之中,有震耳的嗡鳴聲炸響,落青冥呼嘯而落,徑直朝着木皆然撲去。
林敢笑那冰冷的聲音也傳入雲清川的耳朵裏,“不用理會那些廢柴,把修爲高的那幾個帶過來,我要把他們的氣海靈元全部掠奪幹淨!”
狂奔中的雲清川怔了一下,轉頭看見被落青冥糾纏住的木皆然,他輕吐一口氣,返身又走了回去。
此時的沈秋白和北藏鋒已經從天地囚牢裏走了出來。
而黑貓每觸摸一次天地囚牢,光柱便破碎開來,被困住的那些人也紛紛握起兵器,同樣向着雲清川奔去。
“一群廢柴,就算從天地囚牢裏逃出來,也改變不了你們要死的命運。”
除了時方雪外,雲清川不在意他們之中任何人。
而時方雪又身受重傷,尚未回複過來,有落青冥在,木皆然就算醒過來,也什麽都做不了,唐聞柳更是依舊被黑色氣焰鎖在那裏,面對姜國這些年輕一輩的修行者,對雲清川而言,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何況還有很多修爲較低的縱然從天地囚牢裏脫困,也根本沒有力氣提劍,隻能是個看客。
沈秋白他們自然也深知這一點,可他們心裏的驕傲,不允許踐踏。
歐陽勝雪和蕭知南也與他們彙合,沖在最前面,琅嬛和離宮的劍意不要命的催發出來。
“我們之中沒有人是雲清川的對手,可我們都是各自山門裏首屈一指的修行者,就算是死,也要戰,沒有兵器,也要戰,腿斷了,也要戰,哪怕是爬着,也要爬到敵人的面前,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面對絕望般的困境,他們反而爆發出了極高的鬥志,恐懼在催發着他們的力氣,讓他們握着兵器的手越來越緊,氣勢也愈加磅礴。
喊殺聲沖破天際。
那些少年們向前狂奔。
悍不畏死的朝雲清川撲殺過去。
他們傾盡了所有。
夜空裏微弱的星辰在散發着閃耀的光芒。
浩蕩的劍意開路。
各自展現最強的姿态,撕破風雪,劃過夜空,哪怕有些人的氣息很弱小,但也在盡情綻放着。
雲清川迎着凜冽寒風前行,他有些驚訝于那些年輕人的氣勢,在那股磅礴氣勢的籠罩下,他孤身一人顯得很是渺小。
可他明白,這隻是一瞬間的錯覺。
自内而外,雄厚的氣息漸漸顯露,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不言不語,很是堅定的再次邁出一步。
兩股氣勢在抗衡,随着雲清川邁出那一步,孤獨而磅礴的氣勢卻在瞬間将得那些年輕人的力量壓倒。
傾盡所有的少年們,面對着雲清川,卻仍是被摧枯拉朽的擊潰。
倒下的少年越來越多。
真正沖到雲清川面前的人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