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方雪沉聲說道:“我和林敢笑交手時,便深刻明白到我與他之間不可逾越的差距,皆然大師本就比我強上一籌,又施展出了無念大師的蓮花化劫之法,按理來說,足夠将得林敢笑滅殺,我想不到他還能有什麽後招?除非是有什麽意外出現。”
他擡頭看向正在被唐聞柳糾纏的落青冥,繼續說道:“唐神将短時間裏不會落敗,而在這之前,林敢笑便會葬命于蓮花陣下,他所謂的後招,肯定不在落青冥身上。”
雖然木皆然施展出了蓮花化劫之法,但想必也是要付出一些代價,否則她早早便可以施展出來,而不必等到最後一刻。
況且正如林敢笑所言,蓮花陣将得此方天地的靈氣全部抽取一空,短時間裏或許無礙,但時間一長,鎮魔屏障就會出現問題,而若被荒原裏面的那些山外人察覺到,必定全力以赴沖破屏障,重現人世間。
且不管林敢笑的後招是什麽,但給予木皆然的時間卻是有限的,成便成了,如若不然,場間所有人都将命隕!
李夢舟和蕭知南面面相觑,他們也實在想不到林敢笑能夠如何打破蓮花化劫之法的禁锢,憑他自身的修爲,可能性并不大,隻能是落青冥在外協助,但落青冥又被唐聞柳牽制着,隻要唐聞柳不敗,此種情況便不會發生。
沈秋白和北藏鋒、歐陽勝雪他們思忖着林敢笑那番話,因爲他們覺得林敢笑在此時節應該不會無的放矢,雖然他們沒能力做些什麽,但守護木皆然卻是必要的。
他們相視一眼,便紛紛徑直向着木皆然走去。
背對着他們的木皆然也在看着蓮花陣裏的林敢笑,神情卻是沒有什麽變化,語氣很淡漠的說道:“你已深陷絕境,孤掌難鳴,又能做些什麽?”
林敢笑默默搖着頭,“孤掌難鳴?呵,我自始至終都不是一個人,何來孤掌難鳴之說?”
在他話音剛落,平地有風起。
正朝着木皆然走過去的沈秋白他們,紛紛神情大變。
有一股寒意自他們背後襲來,讓未得探明,便覺一股氣機入體,紛紛悶哼一聲,噴血倒地。
而那股寒意趨勢不減,直襲木皆然的後心!
“不好!”時方雪拼盡全力想要攔截,但身受重傷的他,飛劍速度大大受限,本命劍掠出的瞬間,卻也已然遲了!
木皆然在緩緩轉身。
那股寒意越來越近。
事發突然,任何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木皆然的視線裏隻有林敢笑。
在她察覺到那股寒意臨身的時候,施展蓮花化劫之法的過程裏,也根本沒有時間催動足夠的氣海靈元來抵禦那股寒意。
寒意襲身,木皆然口噴鮮血,身形倒飛了出去。
“喵嗚!”那隻黑貓的凄厲叫聲十分的刺耳。
李夢舟瞪大了眼睛。
他蓦然回頭。
那座由石頭壘成的‘宮殿’前面,站着的是雲清川的身影。
他左手裏捧着半塊沾染白雪的西瓜,右手向前舉着,有氣海靈元自其掌心氤氲而生,餘氣仍未消散。
林敢笑緩緩從雪地上站起身來,相對面遙望着雲清川的身影。
周圍的天地靈氣在消散,蓮花化劫之法已破!
林敢笑長舒了一口氣,看着那癱軟在雪地裏的木皆然,他淡淡說道:“小女孩終究是小女孩,最終,還是我赢了。”
木皆然面色蒼白,她緊緊抱着懷裏的那隻黑貓,眉眼間極是複雜之色。
“或許,我畢生都沒有能力殺死帝君林敢笑,明明已經做到了最後一步,卻還是失敗,莫非便是天意?”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皆然大師......”
蕭知南攥緊了手裏的末花劍。
時方雪大口喘着粗氣,轉身看向捧着西瓜的雲清川,神情很是複雜,用一種不敢相信的口吻,低沉着聲音說道:“你到底在做些什麽?!”
雲清川将得手裏的那半塊沾染白雪的西瓜扔在地上,又從身後掏出了一壺酒,揚首猛灌了一口,長長的吐出一口酒氣,腳踩在西瓜上,輕輕碾着,紅色浸透了白雪,他神情很平靜的看向時方雪,微笑着說道:“你不是都已經看到了麽?”
時方雪以劍杵地,支撐着身體,面色已是慘白,有血迹自嘴角流出,神情恍惚地看着雲清川,“你莫不是真的瘋了......居然對皆然大師下死手!”
蕭知南已經朝着木皆然走了過去。
林敢笑輕輕拍打着身上沾染的白雪,注視着蕭知南蹲在木皆然身邊的模樣,說道:“她還活着,許是有些累了,無念大師的師妹,堂堂南禹大德,怎會這般輕易死掉。”
在确定木皆然确實還活着後,蕭知南緩緩站起身,面朝向林敢笑,又回眸了望了一眼雲清川,不解的說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任誰也沒有想到,林敢笑所謂的後招,居然就是梨花書院的大教習,鎮守在天棄荒原的修行強者,雲清川。
李夢舟讓得葉瑾瑜和江子畫他們把受傷的沈秋白等人攙扶到一邊,随即來到場間,沉聲說道:“自我剛剛來到此地時,便覺得雲清川有些不太對勁,但後來發生的事情,又讓我以爲真的隻是在天棄荒原待得太久,純粹隻是遊戲心理,并無惡意,如此想來,我的第一直覺還算是準的,兜來轉去,雲清川果真有問題。”
事情急轉直下,發展到這般地步,确實是李夢舟沒有想到的,但仔細思忖,卻也有迹可循,隻是誰都沒有往更深處去想。
雲清川裝瘋賣傻,實爲表象,就連和他一起久居此地的皆然大師、時方雪等人都被蒙騙,毫無察覺異樣,又何況他們這些初來乍到的年輕客。
但也正因第一次來到這裏,也是第一次見到雲清川,反而更能察覺到問題,然而雲清川的身份不同尋常,明明鎮守在天棄荒原,實爲鎮壓山外修士,卻又和山外修士乃一丘之貉,又有誰能想到呢。
念及此,李夢舟眉毛一挑,看向正自飲酒的雲清川,說道:“這般看來,你那所謂的陣術世界,确是有意爲之,非是你對唐神将他們所言那般,否則就算有荒原裏來自山外的氣機滲透出來,也不可能讓得那麽多的山外人闖入陣術世界裏,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你故意将他們放進去的。”
雲清川笑呵呵地說道:“你小子倒也算聰明,可惜你想到這一點卻是遲了,我雖然對陣術的理解隻是皮毛,但鎮魔屏障本身便有大陣術在,我隻需投機取巧,便可借助原有的陣術重新開辟出一方天地,所謂出口,自然在我一念間便能打開或是關閉,戲演了這麽久,也是挺累,但着實有趣。”
李夢舟正要說些什麽,但此刻時方雪已經提着劍走向雲清川,他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有鮮血沿路點綴出朵朵梅花,他站在雲清川面前,面色嚴肅的說道:“雖然事實擺在眼前,但你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若院長知曉你在天棄荒原做了這樣的事情,又該怎麽想?”
梨花書院是姜國的國教,也是姜國的山海清幽,它代表着無上的榮耀,以及尊貴的地位,雖然雲清川隻是梨花書院裏的一名教習,但他既然有資格鎮守在天棄荒原,便也是身份崇高,畢竟梨花書院的教習有很多,但大教習還是能數得過來的。
除去那些身爲讀書人的老教習,有着修行者身份的大教習哪一個不是越入五境的存在,其中又以歸海斷空爲首,那可是一位打破五境壁壘的超然存在。
就算雲清川沒有超越五境之上,但終究也是梨花書院的大教習,時方雪根本想不通雲清川背叛的理由。
面對時方雪的問題,雲清川沉默不語,隻是默默飲着酒。
而林敢笑伸展着被蓮花化劫之法禁锢變得僵硬的身體,緩緩踱步朝着木皆然走去,同時開口說道:“蕩魔時期結束至今,少說也有一甲子往上,場間除了我之外,有幸經曆過山外被鎮壓那段時期的也就隻有當時年僅四五歲的小皆然,和已是少年的雲清川。”
“天下修士共同讨伐山外,血戰二十餘年,才有觀主斬殺刀聖,藥皇被道宮聖人困殺,而我借助小皆然逃出無念大師的手掌,其餘人皆被鎮壓在荒原和雪山。在我四處躲藏的期間,你們則是二代鎮守在此的修行強者,畢竟未入五境知神,哪有資格出現在這裏?”
“說來也是湊巧,在西晉劍閣派遣大劍修時方雪,南禹枯禅派遣皆然大師,梨花書院派遣雲清川前往天棄荒原的途中,我就在姜國境内,當時我并不知曉時方雪和小皆然的存在,卻湊巧碰見了趕赴天棄荒原的雲清川。”
林敢笑在蕭知南面前站定,垂首望着躺在雪地裏的木皆然,平淡的聲音繼續響起,“那時的雲清川不過剛剛破入五境知神,他雖生于蕩魔時期,但卻是在山外修士被盡數鎮壓後方才拜入梨花書院門下,成爲一名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