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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由石頭壘成的宮殿裏面,雲清川面龐紅彤彤地坐在地毯上,但神情卻很罕見的嚴肅,他在觀察着陣術的情況,面色漸漸變得有些難看。
唐聞柳蹙眉說道:“如何?”
雲清川搖搖頭,說道:“陣術裏的确出現了一些不受我控制的東西。”
唐聞柳很是不悅的說道:“我本來便不同意你這麽做,爲何事先不跟我商量?憑你那三腳貓的陣術本事,哪怕能夠借助鎮魔屏障,成功布置下陣術,但變故卻是太多了。”
他什麽都沒有做的原因也隻是在于事情已成定局,縱然他也有些認可雲清川那麽做的原因,但前提是過程裏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否則考驗的就不是那些年輕人面對恐懼并且戰勝恐懼的事情。
雲清川亦是梨花書院裏的大儒,雖然不能夠跟歸海斷空相提并論,但在梨花書院裏,乃至各國書院裏面,也都是排得上号的大人物,可純粹談論陣術,雲清川終究不是陣術師,借用鎮魔屏障的力量本就冒險,何況裏面還挾裹着來自荒原裏面的氣機。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保證絕對的安全。
若是不存在問題,由他們在外面打開缺口,隻要裏面的人不是太笨,雙方通力合作,便是萬無一失的事情,但天下事,哪有那麽多盡如人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木皆然依舊在撫着她懷裏的那隻黑貓,聽着唐聞柳和雲清川的對話,開口說道:“現在是要找出陣術裏面到底出了什麽問題,這樣才能想辦法去解決,不要說些有的沒的,耽誤時間。”
唐聞柳看向了雲清川。
而雲清川隻是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裏,繼續探視着陣術世界的情況,他其實并不能完全看見那裏的畫面,因爲有黑色沙塵在遮擋着,如果是真正的陣術師,自然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可惜雲清川并不是。
他隻能去尋找陣術存在的問題。
且能夠感知到陣術裏面是否有危險。
他此時的心情很不好,就連酒都感覺沒了味道,他心裏隐隐覺得,貌似是有些玩砸了。
時方雪攥緊了手裏的劍,轉身朝着宮殿外面走去,口中說道:“這裏是天棄荒原,若真的有問題出現,跟山外人脫不了幹系,雲清川想要利用荒原裏那股氣機給那些年輕人制造困境,但或許,反而是因爲那股氣機的存在,反過來耍了雲清川。”
聞聽此言的雲清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頗爲惱怒的說道:“格老子的,向來是我玩别人,還沒有人敢玩我!我倒要看看,被困在荒原裏那麽多年的渣宰,還敢搞出什麽花樣!”
唐聞柳望着走出去的時方雪,沉默了片刻,又把視線投向木皆然。
木皆然回望着他,淡淡說道:“事實真相不一定隻有一個。”
......
鋒利如刀的白雪席卷着平地。
将得遺留下來的黑色沙塵驅散。
何峥嵘冷眼看着在旁邊瑟瑟發抖的謝甯,随即便把目光放在李夢舟的身上,他攥緊了手裏的大石劍,自都城分開,今日再見,李夢舟不僅破入四境,且還入了上境,除了觀想外,基本上是同時踏上修行路的他們,漸漸地也有了較大的差距。
他也算破境速度很快,把修行資質展現的淋漓盡緻,偏偏一開始連氣海都看不見的李夢舟,卻每每都比他先一步破境。
何峥嵘是驕傲的,哪怕他的年紀不大,卻也懂得不少道理,修行本就很艱難,也沒辦法說誰就一定會達到某種成就,資質雖然很重要,但在他看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
資質隻是在于你有沒有資格修行,并且可能會走多遠,但最終的目的地在哪裏,也得需要自己一步步去走,廢柴能夠逆襲,天才也會夭折,前者存在的可能性或許很低,但天才的隕落卻是随處可見的。
李夢舟在十七歲時才入觀想,雖然過往歲月裏也曾有過前例,但隻談資質而言,算不得什麽天才,可他半日觀想便直接開天照,便讓得他的資質變得不可捉摸。
因看不見氣海的問題,李夢舟在都城裏有着廢柴之名,氣海是根本,打不開氣海之門,莫說半日觀想入天照,就算瞬息間便開天照,也沒有任何意義。
但李夢舟很快便解決了氣海問題,且直入二境巅峰,這便絕對是妖孽才能做到的事情。
相反的,一直保持同樣頻率破境的何峥嵘,便沒有李夢舟那麽受矚目,隻因李夢舟身上發生的事情有太多的匪夷所思,不斷的在廢柴和天才之間轉換着。
但被注視的目光多少并不意味着何峥嵘的資質便差,因他的年紀,和緊跟着李夢舟的破境速度,都是當之無愧的修行奇才。
可同時考入離宮的兩個人,李夢舟卻成了劍院七先生,而何峥嵘隻是内院弟子而已,若換作旁人,心裏那一關恐怕很難走過去。
但何家庶子的身份,讓得何峥嵘早就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爲常,他的想法是很純粹的,若是修爲境界不如李夢舟,那便刻苦努力追趕,若是身份地位不如李夢舟,同樣繼續努力便好。
他本就不奢望那些,就算沒有得到,也不會覺得有什麽,若能夠得到,自然便是屬于意外之喜。
期待值沒有那麽高的情況下,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都能夠很快接受。
何家和倪真淳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何峥嵘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修行,那些有的沒的,他根本懶得去考慮。
但不能否認的是,眼睜睜看着李夢舟破境,也是一件讓人心情不太好的事情,他要做的便是盡快趕上去,甚至超越,繼而以很高傲的姿态回望向李夢舟,沖他勾勾手指。
這當然是很得意的事情。
他目視着李夢舟朝向沈秋白和蕭知南等人走去的背影。
再低頭看了一眼謝甯,淡淡說道:“身爲謝春風的親弟弟,你的模樣還真是不堪。”
謝甯雖然奮發圖強,刻苦修行,也已經入了四境門檻,但他的心境其實還沒有何峥嵘成熟,面對着無窮無盡的黑色沙塵,他早就已經崩潰,哪怕現如今黑色沙塵被消滅,他尚且不能完全回過神來。
面對何峥嵘的嘲諷,他臉色鐵青,有意反駁,話語卻堵在喉間,最終也隻是抹過頭去。
而另外一邊,北藏鋒看着走來的李夢舟,說道:“我曾察覺到有神遊意念轉瞬即逝,剛才詢問過蕭師妹,她說,那是你的意念。”
李夢舟看了蕭知南一眼,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畢竟他一直在神遊附近,找尋沈秋白他們的蹤迹,但他也相信,除此之外,蕭知南不會多說其他的事情,便點點頭,說道:“我的确尚有意念能夠催動。”
在被壓制神遊意念的陣術世界裏,偏偏李夢舟不受影響,自然是很奇怪的事情,但相比于此,他們更在意的是,能否借用神遊意念,探知到出口。
北藏鋒雖對此有些想法,但也并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歐陽勝雪則直接說道:“師弟,我們懷疑此地是陣術形成的世界,但神遊意念被完全壓制,又不知盡頭在何處,便顯得很是黔驢技窮,若你真的能夠神遊此地,我們便也不必一直被困,而有機會逃出去了。”
考慮到李夢舟的修爲境界,縱使他已經破入上境,但神遊距離依舊有限,不可能俯瞰整個陣術世界,不過有幸的是,他們便也不用一直躲躲藏藏,隻能被動等待黑色沙塵的襲擊,而能夠走出這裏,慢慢尋找陣術的出口。
終歸是有了希望。
李夢舟點點頭,也很果斷的說道:“那便事不宜遲,準備出發吧。”
事實上,雖有《蠶滅卷》給予他無窮無盡的念力,但也不能讓得他的神遊距離變得廣泛,想要找到出口,自然不能隻待在原地,能夠前進,自然要比駐留好得多。
沈秋白和鍾溪言他們前去安撫那些喪失戰鬥能力的人,有了希望,便也能夠讓得那些人提起一些鬥志,雖是花了一些時間,但所有人也都集合在一起。
北藏鋒和謝春風、鍾溪言他們壓後,沈秋白、蕭知南和歐陽勝雪包括李夢舟走在最前面,其他人則有序排在中間,大隊伍開始走出這方世界的角落,冒着風雪前進。
黑色沙塵随時都有可能再度出現。
他們也不敢貿然全速前進,否則靈元消耗太多,面對突如其來的黑色沙塵就會陷入困境。
厚厚地積雪鋪在地上,本就難行,他們前進的速度便也很難快得起來。
沈秋白他們終究是比李夢舟和蕭知南更早來到這裏,對付黑色沙塵雖然也沒有什麽經驗可談,但對于黑色沙塵來襲的時辰間隔,也有個大概的推斷。
事實證明,對付黑色沙塵,除了出劍,便也沒有其他辦法,因爲它們不怕冰捱,也不怕火煉。
江子畫首當其沖,跟李夢舟走在一塊,他現在是完全恢複了精神,甚至顯得比任何人都精神,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他一開始那頹廢的模樣,是不是根本就是裝的。
隻是因爲他懶,不想對付黑色沙塵,也是因爲他很清楚,有大師兄和沈秋白、北藏鋒在,肯定出不了事,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