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挾裹着黑色沙塵在山野裏飄蕩着,微弱的寒風吹拂,帶來徐徐涼意,李夢舟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他拍打着身上沾染的雪花和黑色沙塵,很艱難地從地上站起身,撿起了掉落在地的不二劍,身子搖搖晃晃的,很不容易才站穩,他看着蕭知南,輕聲說道:“我的确修習了一門神通,不屬于劍門,但也應該不屬于道門,恕我不能告知。”
《蠶滅卷》神通一直都在他的身上,自開啓第一篇章時,便自焚入意識海裏,他的确也不是很清楚《蠶滅卷》的由來,但在此之前,這門神通是不二洞裏的至寶。
不二洞非劍門,也非道門,更非世間任何派系,他們有自己專屬的修行體系,便源于《蠶滅卷》。
不二洞的弟子能夠年紀輕輕便在世間打出名頭,甚至出了白袍劍客韓一那般絕世妖孽的人物,自然不僅僅是因爲他們都是李道陵千挑萬選出來的天才,再是天才,若是沒有良師的教導,高深神通來修行,哪怕最終依舊不弱,也沒辦法站在世間的最高峰。
李夢舟僅僅是開啓了《蠶滅卷》的第一篇章而已,那隻是這門神通的基礎,他全靠自己鑽研,也很難理解《蠶滅卷》另外兩大篇章到底能給他帶來什麽。
蕭知南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心裏的秘密,事關神通,且又很特殊,哪怕再是親近,也不能随意說出來,何況她也不覺得自己跟李夢舟有多麽親近。
驚鴻劍意也是一門神通,但卻是世人皆知的,因爲它屬于琅嬛劍仙,現如今屬于琅嬛劍廬,也屬于蕭知南,其他派系的修行者就算得到這門神通,也沒有很大的意義,因爲他們不是劍修,也沒辦法修煉。
而但凡是劍修,除非是離宮劍院或是劍閣,沒人敢對驚鴻劍意起歹念,劍閣和離宮劍院也都有各自的感悟神通,自然也沒有理由去搶奪劍廬的神通。
李夢舟則不然,他雖是劍修,但修習着别的神通,保不準會被人搶奪,能隐瞞住自然最好,起碼也要在自身有能力保住的時候,才能暴露出來。
山野修士裏爲了一門最下乘的神通也能争得頭破血流,屍橫遍野,山上修士或許不在意那些下乘神通,但如果真的出現一門最上乘的感悟神通,而且是出現在某個人的身上,可不見得會無動于衷。
也許忌憚離宮劍院的修行山門不敢動什麽歪念頭,但跟離宮劍院平等甚至更強的修行山門就說不準了。
下乘乃至上乘的神通有很多,但感悟神通卻不多見,哪怕是山海清幽之地也不會嫌自家感悟神通多幾門。
因就算在山海清幽之地,也很少見能同時擁有兩門以上感悟神通的山門存在,那是極其稀有的,強大的感悟神通甚至擁有着足以滅世的力量。
但前提是能夠把那門神通領悟通透。
便如懸海觀裏的《六卷天書》,枯禅寺裏的《神隐經》,道宮裏的《太玄白首經》,書院裏的《浩然正氣》,皆是自第一代修行者就傳承下來的絕世神通。
《蠶滅卷》自然也有它的特殊性,否則不二洞又憑什麽在僅僅三十年間便能擁有挑戰山海清幽的力量,山海清幽之地裏的山門哪一座不是傳承數百年甚至千年,有新的山門崛起,若是沒有依仗,根本不可能在百年内站在極高的位置,何況隻用了三十年的時間。
因不二洞崛起的太快,遭人忌憚是很正常的事情,且不管是否跟《蠶滅卷》有關,不到萬不得已,李夢舟都不能将它暴露出去。
......
黑色沙塵被新的雪花覆蓋,天地再度恢複白茫茫的景象。
寒意來襲。
李夢舟緊了緊衣袍,揉着快要被凍僵的臉,語氣略有低沉地說道:“那一劍隻是引來了這些黑色沙塵,而黑色沙塵帶來的動靜更是恐怖,卻依舊不見沈秋白他們出現,或許是我們估計錯誤,我們根本不在同一個地方。”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很麻煩了。
雪地漫無邊際,想要走到盡頭無疑是天方夜譚的事情,可若駐留在原地,要麽被凍死,要麽也得餓死,這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就算想找吃的也找不到。
蕭知南看着他說道:“在你對抗黑色沙塵的時候,神遊意念便跨越了不知多少裏,或許等你休息夠了,便可用神遊意念來探知陣術中樞所在。”
神遊意念不能用的情況下,便很難判斷方向,反之,便也很容易能夠看破陣術的破綻,或許這就是陣術世界會規避神遊意念的原因,雖然在天棄荒原外神遊意念同樣受到影響,但也隻是受到影響,可視距離變得很近,并非完全不能用。
此刻前路迷茫,貌似也隻有這樣了。
李夢舟和蕭知南找到一處落腳的地方,但生火卻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因山間植被太少,而且皆被凍成了冰塊,哪怕能夠利用氣海靈元把冰蒸發掉,可樹木的稀少也很難找到足夠生火的東西。
在能夠避免被風雪淹沒的山洞裏,視野漆黑一片,寒意入侵,便更是艱難。
沒有辦法,李夢舟和蕭知南隻有盡可能的在附近尋找可燃的東西或是被大雪掩埋的稀少植被。
尋找很久,終于刨開某處厚厚地積雪,确有一些分不清什麽樹木的細枝被掩埋在下面,但就算成功點燃,怕也最多隻能撐過盞茶時間便會被燃盡,雖是如此,總聊勝于無,能暖和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他們抱着找來的被凍成冰塊的樹枝回到了山洞裏面,催動氣海靈元把冰融化,繼而蒸發到極緻,變成幹柴,李夢舟從懷裏掏出火折子,稍微費了一些力氣,終于将其點燃。
火光呈現在眼前,李夢舟和蕭知南都是展露了一絲笑顔。
他們圍坐在小小的火堆旁,盡可能的溫暖身子,雖然效果并不是很明顯,但總比幹挨凍強得多。
李夢舟維持着火不讓它熄滅,也搬來一些大石頭堵在洞口用來擋風,此刻饑腸辘辘,難免有些煎熬。
雖然修行者能夠很長時間不吃東西,但對于從未辟谷過的李夢舟和蕭知南而言,不吃東西也是很難的事情。
終究是口腹之欲在作祟。
他們相互對視着,漆黑的氛圍裏,唯有那一小堆火在綻放着光明,也将得他們的容顔映照的很清晰。
“餓了吧?”
跟黑色沙塵經曆了一場鏖戰,也是耗費了很多體力,哪怕短時間裏不吃東西,也不會餓死,但那種餓肚子的感受卻是很不好受的。
蕭知南淡淡說道:“睡着了,就不會感到餓了。”
那一小堆火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在這裏幹熬也沒有意義,蕭知南直接席地而躺,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李夢舟也沒有再說什麽,他背靠着石壁,盯着那堆小火,卻是沒有絲毫的睡意。
火苗在逐漸減弱,但他卻沒辦法去做什麽。
漸漸地,火苗有了要熄滅的迹象。
李夢舟也隻是眼睜睜看着它熄滅。
蕭知南似乎已經睡着了。
山洞裏重新變得一片漆黑。
寒意也再度襲身。
他隐約察覺到躺在冰冷地面上的蕭知南,身子微微在發抖,他猶豫着,正打算做些什麽的時候,卻見躺在地上的蕭知南,突然蛄蛹到了他的旁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李夢舟的身子有些僵硬,很是驚愕地低頭看着蕭知南。
蕭知南并沒有醒來,隻是在寒意的驅使下,下意識裏的靠近有溫度的地方。
僅僅是抱着李夢舟的腿,自然沒有辦法讓她滿足,她的眉頭輕輕皺起來,小手便開始摸索。
李夢舟仿佛被吓傻一般背靠在石壁上,一動不敢動。
很快蕭知南便摸索到了李夢舟懷裏,很是舒服的趴在那裏,拽緊他的衣袍,雙腿也蜷縮起來。
李夢舟張着雙臂,微微擡着下巴,目視着山洞外面很是淡弱地光芒,喉嚨不時滾動一下,嘴唇也有些幹澀。
哪怕趴在李夢舟懷裏,讓得蕭知南稍微暖和了一會兒,但顯然還不夠,她又繼續伸出手摸索着什麽。
緊跟着李夢舟便感覺到自己的左手臂被抓住了,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被猛地拽了過去,很快的,右手也被拽了過去,好似被蕭知南當做被子一般,緊緊锢在她的身上。
李夢舟輕咳一聲,試圖提醒蕭知南,但似乎并沒有什麽效果,而且若是蕭知南此刻醒來,也會很尴尬,李夢舟隻能保持沉默,就這麽把蕭知南抱在懷裏。
漸漸地,他也覺得暖和不少。
蕭知南的身材确實很不錯,抱起來很暖和。
不知不覺的李夢舟便也睡了過去。
在這裏分不清白天黑夜,但在李夢舟睜開眼睛的時候,蕭知南依舊躺在他的懷裏,而山洞裏雖然不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可也沒有光亮到哪裏去。
他覺得渾身有些酸疼,側目朝着山洞外面打量,有片片細小的雪花飄了進來。
而他沒有發現,在他朝着山洞外望去的時候,趴在他懷裏的蕭知南,也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