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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裏的星辰很閃亮,雪花在風中飛舞,有着破風而至的一把飛劍,斬碎白雪,伴随着一聲铿锵的劍鳴,宛如一顆流星墜落,轟然朝着地面砸下。
宋一刀神情駭然,“歐陽勝雪居然依靠沈秋白的星辰之力斬出一劍!”
他察覺到了夜空裏星辰的異象,隐約明白是沈秋白利用星辰之力在搜尋他們的蹤迹,他有刻意把自己和戚小然的氣息隐藏,讓得沈秋白和歐陽勝雪就算是神遊感知也看不到。
但沒想到,歐陽勝雪居然在不明确的情況下,還要斬出一劍!
那一劍速度極快,在他們發現時,便已經近在眼前,根本避無可避。
......
風雪在山野間嗚嗚地呼嘯着。
冰涼的雪花拍打在人的臉上,很是涼爽。
咯吱咯吱地踩踏積雪的聲音由遠及近。
歐陽勝雪看着雪地裏那留下的一灘血迹和屬于戚小然的劍,眉頭深深皺着,朝着沈秋白說道:“還是被他逃脫了。”
被積雪稍微掩埋的血迹下有斷掉的手掌顯露出來,沈秋白能夠大概聯想到當時的情況,星辰灌體術也隻是能夠判斷方位,其實沒有辦法精準打擊,但歐陽勝雪那一劍實際上是基本沒有偏移的,隻是礙于救走戚小然的人和戚小然本人反應夠快,哪怕依舊受了傷,還是拼盡全力逃走了。
歐陽勝雪想着戚小然被救走時的情形,說道:“同在四境巅峰的用刀高手,而且要比戚小然更強,在姜國裏恐怕并不多見。”
沈秋白思忖道:“擅使刀的人物,在姜國成名者卻也不在少數,僅在山野裏便有不少刀道的宗師,都城裏反而不常見,若救走戚小然的人來自都城,未免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因爲很容易查出來,而若對方打的便是這種目的,我們想得越複雜,可能距離答案就越遠。”
歐陽勝雪能夠明白沈秋白的意思,但反過來想,也是同樣的道理,因都城裏使刀而且修爲足夠強的修行者很少,是相對比較明确的,簡單的想,也許都城裏使刀的某位修行強者就是救走戚小然的人,也許對方正是抱着這種想法,其實反而是誤局。
這都是有可能的。
問題的關鍵是對方肯定是和戚小然有所聯系。
“據說潞王殿下有一位門客便是從山野裏走出來的刀道宗師,潞王在都城裏一直以來都很低調,那位使刀的門客也從未離開過潞王府,且也很難跟戚小然聯系在一起。”
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越是聰明的人就越容易想得很多,沈秋白和歐陽勝雪都沒有跟潞王府打過交道,且潞王秦承懿又向來有賢王之名,他們很難懷疑到潞王的身上。
沈秋白輕歎一口氣,說道:“是徐鶴賢親自将戚府上下滿門抄斬的,本該死去的戚小然卻還活着,我總覺得這件事情徐鶴賢不可能不知道,雖然徐鶴賢不用刀,但玄政司裏用刀的人可不少,至于能夠從我們二人眼皮底下把戚小然救走的高手,我真的一時想不出來能有誰。”
歐陽勝雪說道:“戚府上下确實是被滿門抄斬的,若是徐鶴賢故意放走了戚小然,不也是在給他自己樹敵麽?徐鶴賢素來心狠手辣,怎麽可能放走戚小然,讓得戚小然有機會報複他?若是要讓戚小然幫他做事,他把人家裏所有人都殺了,戚小然憑什麽乖乖幫他?這在邏輯上也根本說不通。”
他們都想不到徐鶴賢會那麽做的緣由,那麽極大可能就是徐鶴賢不會那麽做,戚小然能夠活着是另有原因。
可在于徐鶴賢對此隐瞞是事實,便讓得這件事情變得相對複雜了些。
沈秋白和歐陽勝雪也不想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奈何事件本身很複雜,他們也不得不考慮更多。
“這次被戚小然逃了,肯定不會再回都城,但他又能去哪呢?”
“或者說,救走他的人會把他帶去哪兒?”
在白雪皚皚的山野裏面,有相互攙扶着的兩個人漸漸走出了小鎮的範圍,他們前進的方向顯然不在都城。
......
......
白虹鎮,破落巷裏。
李夢舟和蕭知南站在院外,目視着門檻裏面的孤山客,他們的神情都有些複雜,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到了要分别的時候,他們心裏還是隐隐有一些不舍的。
蕭知南不舍的是尚且沒有扒出孤山客隐藏的秘密,這對她而言是相當遺憾的事情,但孤山客不願意說,她想盡辦法也隻是徒勞無功。
而李夢舟自走出都城,到白虹鎮裏這半年的時間裏,不僅跨過了四境門檻,也在孤山客的指點下再度入了上境,可謂進步神速,若非他們還要前往天棄荒原,其實李夢舟也不想那麽快離開。
但是想着等到從荒原回來時,有可能還會路過白虹鎮,心裏的遺憾便也少了些。
他們朝着孤山客見禮,最終還是走出了破落巷。
孤山客一直目送着李夢舟和蕭知南的身影消失,他輕輕的關上院門,看着滿院角落裏堆積的厚雪,突然又變得冷清的小院落,讓得孤山客一時間也有些不适應。
他在小院裏站了很久,直到有一股風刮起,院門被風吹開,大片的雪花挾裹而入。
孤山客背對着院門,輕輕歎息一聲,笑着說道:“海棠山主,你終究還是找過來了。”
有一道曼妙的身影跨過了門檻,她注視着孤山客,輕聲說道:“我偶爾會觀察坻水郡,但在山外人作亂之前,卻從未看過白虹鎮,沒有早點發現你,也覺得頗有些遺憾。”
孤山客轉過身來,看着海棠山主,說道:“我隻是住在白虹鎮破落巷裏的老人,山主治理着坻水郡,可謂日理萬機,何必在意小小的白虹鎮。”
海棠山主微笑着說道:“白虹鎮這個名字,是因爲十數年前,夜間有着一道經久不散的白虹呈現在鎮子上空,連續數日,才讓得鎮守府衙爲此更名,世間奇事有很多,天樞院暗探曾到此查訪,我便也沒有理會,但想來,那時便是你剛剛來到白虹鎮的時候。”
孤山客回憶着自己剛到白虹鎮的時候,搖頭說道:“是我的身體出了某些問題,每到晚間便觀想調養,無意識裏便生了意象,好在天樞院的暗探并沒有發現什麽,否則我也不可能留在白虹鎮裏這麽久。”
海棠山主沉默了片刻,突然揮手,便有一股寒風凜冽,朝着孤山客拍打過去。
孤山客雙眼微眯,覆手間便将得那股寒風壓下,淡淡說道:“山主要試探我?”
海棠山主說道:“我有些看不透你的修爲境界,但在剛剛那一瞬間,我有一種很大膽的猜測,老人家應該是已經打破了五境壁壘,如若不然,就算是五境巅峰的大修士,也很難覆手間将那股風泯滅。”
海棠山主本身就是五境門檻裏的至高強者,一呼一吸之間都展現着無窮氣機,哪怕隻是随手施爲,也足以鎮壓剛剛跨過五境門檻的大修士,孤山客能夠同樣很輕描淡寫的化解掉,最起碼也要比海棠山主的修爲境界更高。
五境裏的修行強者雖然相對來說很少,但隻要想找,還是很容易找到的,可打破五境壁壘的強者,卻是真的鳳毛麟角,就算是在山海清幽之地裏面也是輕易不得見,海棠山主看向孤山客的眼眸裏多了一絲凝重。
擺在明面上的已經打破五境壁壘的存在,基本上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西晉劍仙王乘月,懸海觀的那位觀主,天下公認的第一強者,道宮裏的聖人,便也是整座道宮的實際掌控者,枯禅寺的無念大師,以及書院裏的那位院長。
也許世間依舊存在着打破五境壁壘的強者,但想要跟這五位相提并論,怕是遠遠不夠資格,然而能夠打破五境壁壘,就是徹底超脫了世俗,那是基本上已經跟道天觸手可及的存在。
孤山客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隻是看着海棠山主說道:“李夢舟劍斬小南天門,終究是發生在坻水郡裏,道宮不會善罷甘休,李夢舟不是劍仙王乘月,道宮不可能給他半點面子,或許道宮也會找尋蒹葭苑的麻煩,山主還需多多戒備。”
道宮最是不講道理,是天下公認的事情。
就連劍修也會講道理,隻是他們的道理就是手裏的劍罷了。
沒有那個本事,便萬萬不可得罪道宮。
就算是海棠山主也得罪不起。
她終究是站在山海清幽之外,隻要道宮想,其實能獨立殺死海棠山主的人物也不止一兩個。
但海棠山主也不會擔憂什麽,因道宮就算再不講道理,也不會隻因蒹葭苑在坻水郡,就故意來找麻煩,小南天門被毀,可跟蒹葭苑沒有半點關系,何況蒹葭苑也是五境宗門,又是姜國裏的修行山門,遠在北燕的道宮也輕易奈何不得蒹葭苑。
不能否認的是,隻要道宮裏來人,肯定會上蒹葭苑問詢一番,海棠山主隻要準備好一番說辭就行,她微笑着朝孤山客說道:“隻要有您在坻水郡裏,就算道宮要找我蒹葭苑的麻煩,我也可以很合理的推出去。”
孤山客搖頭笑道:“那就盡管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