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圍觀的那些坻水郡裏的修行者也都沉默不語,到這裏來的都是各座修行山門的弟子,他們的目的就是探清小南天門裏發生了什麽。
雖然知曉有人毀掉了小南天門,而此時站在這裏的也隻有李夢舟,答案應該是呼之欲出的,可如果是離宮劍院的七先生,貌似的确存在着些疑點。
且不說小南天門裏有數百名弟子,就隻是掌教朱扒酒便是四境巅峰的大修士,就算是白癡也能明白,這不可能是李夢舟一人所爲。
而莫城的修行者也提供了信息,在他們到來之前,小南天門上确實還有一位姑娘在。
他們也想要知道,離宮劍院的七先生到底有着怎樣的本事。
而柳城可謂是他們之中最強的一位,有他出手試探,是再好不過的。
李夢舟淡淡說道:“柳城是吧,雖然我沒必要向你證明什麽,但殺死朱扒酒時,我剛剛破境,也沒有過瘾,既然你曾經到過離宮劍院來挑戰我,那我今日便給你一個機會。”
柳城眼眸裏的晦色一閃而過,說道:“那就請七先生賜教一二了!”
他拔出腰間的刀,一股刀風自鞘裏蹦出,瞬間劃破風雪,吹動了李夢舟的發絲。
李夢舟微微眯眼,說道:“看來柳兄還是有點本事的,原來也入了上境。”
柳城入上境自然是比李夢舟更早,雖然他在坻水郡的名氣沒有排進前三,第一位還有着月從霜壓制着,但柳城自認在坻水郡年輕一輩裏除了月從霜,他不會怕任何人。
“即是如此,我也沒有信心能夠跟小南天門的朱掌教有一戰之力,所以我很懷疑七先生是如何殺死朱掌教的。”
“雖說修行者剛剛破境時都會處在靈氣滿溢的狀态,身體各方面都極盡飽滿,能夠短時間裏發揮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但也完全沒有可能打赢朱掌教,甚至一劍殺死他。”
正是因爲疑點重重,柳城才會想要試探,借着曾經挑戰過七先生的理由逼迫李夢舟應戰,若是十分肯定李夢舟有能力殺死朱扒酒,柳城恐怕半句多餘的話都不會說。
他就算是坻水郡裏的天才,也沒有自信到能跟四境巅峰的大修士相提并論。
李夢舟說道:“那就請柳兄出刀吧。”
他手裏沒有握着劍,而是從身後拔出了驚蟄。
柳城擅使刀,他便以刀應戰。
雖然李夢舟有着一門極強的刀術,但他肯定是不擅刀的,可就算他隻會一刀,能夠打赢對手便是好刀。
柳城緊緊蹙着眉頭,說道:“七先生的劍呢?”
劍修不用劍,反而用刀,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甚至柳城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李夢舟平靜說道:“我是劍修,最擅長的當然是劍,但柳兄貌似擅刀,爲了公平起見,便就這樣吧,柳兄請出刀。”
柳城有些惱怒,這哪裏是什麽公平,隻有雙方都握着自己最擅長的兵器那才叫公平,若是自己打赢了一個用刀的劍修,那又算怎麽回事?
況且,退一步來講,若是自己敗給一個用刀的劍修,豈非是更加沒有面子?
他羞惱的瞪着李夢舟,說道:“七先生究竟是什麽意思?”
李夢舟疑惑的反問道:“柳兄是什麽意思?”
柳城大聲說道:“我是刀客,自然用刀,七先生乃是劍修,理當用劍方才公平,卻握着一把刀來跟我打,莫非是瞧不起我?”
李夢舟搖搖頭,說道:“這便很沒有意思了,我雖是劍修,但你憑什麽不讓我用刀?”
憑什麽?
人家用什麽兵器的确是人家的自由,哪有什麽憑什麽。
柳城一時啞口無言,隻是惡狠狠地盯着李夢舟。
李夢舟說道:“既然柳兄不願出刀,那便隻有我來了,柳兄千萬注意了,我這一刀可不簡單。”
柳城雖還想說些什麽,但是眼瞧着李夢舟已經擺開了架勢,便也平氣凝神,全神貫注。
寒風驟然變得猖狂,溫度也在變低,雖然此時未下雪,但厚厚的積雪被刮起,仿佛瞬息間下了一場大雪,那風雪裏挾裹着的凜冽氣機讓得在場觀戰的所有人都是下意識裏繃緊了身體。
隆隆地轟鳴風雪聲在莫城後山肆虐着,空氣裏也生出了一些濕意。
李夢舟手裏緊緊攥着驚蟄,随着破境,《浮生燼》這門刀術自然便能斬出更強的姿态,但若要在不至于有眩暈感的情況下斬出最強的一刀,也是需要很精準的把握的,若是多了,便容易昏死過去,若是少了,便也斬不出能夠承受極限的一刀。
他蓄勢的時間有些長。
但柳城的戒備心卻也越來越重。
隻是從周遭呼嘯而至的氣機裏,他便也能夠察覺得出來,這一刀的确不同凡響,他很難相信這會是一名劍修斬出來的刀,但這一刻,他不敢有半點大意。
李夢舟終于緩緩遞出了那一刀。
在柳城的視野裏慢慢放大。
他蓦然間睜大眼睛,隻覺得像是天河之水沸騰傾瀉,水落時巨大的轟鳴聲令得他的耳膜隐隐發痛,給他的心神帶來了極大的震撼,這是怎樣恐怖的一刀!
柳城握刀的手有些顫抖,但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還是很艱難且堅決的出刀,刀氣逆着風雪而出,連綿不絕。
李夢舟緩緩向前踏出了一步。
柳城憋紅了臉,狼狽的退後了一步。
李夢舟再進一步。
柳城再退一步。
圍觀的那些修行者也察覺到了異樣,眼看着柳城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那肆虐的刀氣已經刮疼了他們的臉頰,也都紛紛後撤。
但他們眼眸裏都有些驚懼。
這副畫面很明顯是柳城不敵,被逼迫着不斷後退,且也被壓制的死死的。
他們明明是同境,雖然劍修在同境裏堪稱無敵,但那七先生手裏握着的可是刀啊!
而且七先生也是剛剛才破境,柳城在一年前便已入上境,哪怕有着劍修的優勢,也不可能輕易追趕得上才對?
莫非劍修真的如此可怕?!
世間僅剩三座劍門,自劍門衰敗後,天下修士已經很少能夠領教到劍修的可怕之處,也就隻有劍仙王乘月在維持着劍門的尊嚴,雖然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劍修很特殊,也很強大,可見識多了那些弱小的劍修,世間寥寥無幾的強大劍修便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因爲也輕易見不到。
哪怕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在姜國境内,很多人都知曉離宮劍院的七先生是真的很弱,雖然短短半年修行便直逼四境的修行速度很是匪夷所思,但終究有些配不上離宮劍院七先生這個身份。
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身爲劍修卻用刀來對敵,且僅用一刀便狠狠壓制住在坻水郡裏刀術首屈一指的柳城,這哪裏能用弱字來形容?
在場的修行者都重新認識了這位離宮劍院的七先生。
肆虐的風雪裏閃爍着一抹刀光。
且有愈演愈盛的意思。
李夢舟還在往前邁步。
而柳城很快就已經退無可退。
他變得慌張了起來。
那一刀的強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任他如何抵禦,都貌似毫無效果。
眼看着李夢舟又要擡起腳來,柳城已然憋得臉龐通紅,握刀的手劇烈顫抖,他雙腿發軟,忍不住嘶吼道:“别過來!我服了!我認輸!”
話音剛落。
李夢舟擡起的腳便又緩緩放了回去,大作的風雪聲忽然頓止,驚蟄刀歸鞘。
沒有了壓力的柳城一屁股癱坐在冰冷的雪地上,急促地喘着氣。
圍觀的修行者見此一幕,都是神情複雜。
他們也能夠理解柳城此刻的心情,被一刀壓制的如此徹底,若是不服輸,恐怕下一刻就會死在那一刀之下,跟生命相比,尊嚴什麽的已經不值一提。
但僅此一戰,柳城的心裏恐怕會留下陰影。
畢竟李夢舟是一位劍修,用着他不擅長的刀來打赢擅刀的柳城,這對柳城而言,已經不僅是羞辱,對心境也造成了莫大的傷害。
李夢舟看着柳城,輕聲說道:“我就隻會一刀,對刀雖然不擅長,但對這一刀也算熟練,所以是很公平的。”
柳城沒有去聽李夢舟在說什麽,他腦海裏依舊都是那一刀帶給他的陰影,仿佛整個天河之水都傾瀉過來,将他淹沒,他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有修行者躊躇着往前邁出一步,很是恭敬地見禮,說道:“七先生劍術超絕,刀術亦是出神入化,想來就算是面對那朱扒酒也是毫不遜色,朱扒酒能夠死在七先生的劍下,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而七先生如此年紀,便有這般造詣,當有劍仙之資。”
其他修行者見此也是紛紛見禮,且不管他們是否出自真心,但恭維聲卻是絡繹不絕。
李夢舟神情平靜地望着他們,心裏不知是一種什麽感覺,隻是微微搖着頭說道:“我是否能成爲劍仙,其實也沒有多少信心,但坻水郡裏沒有了小南天門,你們或許也能輕松一些,若是道宮有人前來調查,你們大可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