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的光輝映照着她的身姿,讓得李夢舟努力想要看清卻未果,他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雖然沒能看清來者的模樣,但潛意識裏,他覺得對方并非聞聲而來的蕭知南。
那股清冷的氣息雖然很像,但也有着區别,尤其是那姑娘的視線投放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一種如墜冰窟的感覺,讓他驚覺來者不善。
他暗暗懊惱着,看來以後出門一定要好生看看黃曆。
但他實在想不出,有哪位姑娘跟他有仇,貌似他結仇的人多數都是男子才對。
又偏偏這些人全部都到了白虹鎮裏,當真是倒黴到了極點。
可就在李夢舟這般想着的時候,那姑娘的目光卻突然移開了。
她穿着一身青衣,凝視着簡舒玄說道:“你身上沒有殺意,但你确實要殺他,我本來不想露面,但卻不得不走出來。”
簡舒玄從她的話語裏聽出了一些意思,皺眉說道:“你要護他?”
他很清楚李夢舟身邊有蕭知南在,且也做好了面對蕭知南的準備,但此刻出現的姑娘卻并非蕭知南,而且還要阻止他殺死李夢舟,這讓他感到很意外。
青衣姑娘說道:“受人所托,不得不護。”
簡舒玄問道:“何人?”
青衣姑娘默然不語。
他們相互對視着,誰也沒有再說話。
漸漸地有腳步聲響起,是鎮守府衙的人趕到了。
青衣姑娘開口說道:“若打我便奉陪,若是不打,你便離開。”
簡舒玄在猶豫着。
徐鶴賢給他的命令是必須要殺死李夢舟,而且是要在沿途都城裏的人察覺不到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白虹鎮便是最好的地點,因爲此地的位置很特殊,能夠避開都城的眼睛,且也恰恰沒有天樞院暗探潛伏。
若是這般退走,便是錯失良機。
但他凝望着那青衣姑娘,眉頭卻皺得更深。
最終,他微微揖手,歸劍入鞘,轉身離開。
而青衣姑娘眼眸裏頗有些複雜的望了李夢舟一眼,也轉身離開。
李夢舟此時雖然有些搞不懂情況,但也知道是那位姑娘救了自己,他忍着身體的刺痛,喊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可否告知姓名?”
但他卻沒有得到那位姑娘的回應,在他艱難地翻轉身子,擡眸望去時,街道上除了圍觀的百姓和鎮守府衙的人,哪裏還有那位姑娘的蹤影。
他暗暗皺着眉頭,雖然一開始感受到那冰寒的眼神時,讓他錯以爲對方也是來殺他的,但是現在細細想來,便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他莫名的覺得剛才那姑娘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
鎮守府衙的人趕至這裏,僅僅是看了一場結束的戲,隻要不危及到百姓或是當街殺人,白虹鎮裏本來就不在意有江湖人士大打出手,現在人都走了,他們自然也懶得繼續理會,隻是問詢了一下李夢舟的住所,便順手将他擡去了破落巷。
孤山客正蹲坐在破落巷院子門口,有兩名娃娃在月色燈火下嬉戲,那是破落巷裏其他老住戶家的孩子,看着他們玩鬧,也是孤山客尋常解悶的途徑。
破落巷裏仍住着一些老頭老太太,有些是不願意随孩子搬離,堅持住在這裏,時常會有孫子孫女孩子們來探望,也有一些是孑然一身,在這裏住了一輩子,也懶得搬走。
所以相互之間都是很熟悉的,破落巷裏随處可見老人家們下棋聊天的身影。
孤山客雖然僅在這裏住了幾年時間,但跟破落巷的老鄰居也是關系很好,有孩子到這裏時,到處串門嬉戲也沒人會擔心,都當成自己家孩子一樣。
鎮守府衙的人把李夢舟擡回來時,因天色漸暗,孤山客剛剛把孩子送回老鄰居家裏返轉回來,而蕭知南得到孤山客修行上的指點,也在院子裏觀想蘊劍。
見到李夢舟那凄慘的模樣,孤山客倒是依舊笑眯眯的,而蕭知南因入觀想,心無旁骛,也根本不知曉白虹鎮裏發生了什麽,眼見李夢舟出門一趟,便重傷被人擡了回來,也是感到很莫名其妙。
孤山客告謝鎮守府衙的幾名官差,笑呵呵地看向躺在屋子裏的李夢舟,說道:“還算不錯,雖明知不是對手,卻也未曾畏懼拔劍,但也不能被心中驕傲負累,差點魂歸道天,頗有些蠢笨了。”
顯然,他很清楚李夢舟爲何受傷被人擡回來。
李夢舟苦笑一聲,倒也沒有在意孤山客明知這件事情,卻沒有露面,但若非那青衣姑娘的出現,他的确很可能死在簡舒玄劍下,想想也是後怕。
拔劍是态度,但如果因其丢了性命,也是得不償失。
蕭知南皺眉說道:“白虹鎮裏除了孤山前輩,居然有能把你打成這樣的人?”
李夢舟已然跨過四境門檻,又是劍修,根本不能把他當做初入四境的修士來看待,能夠将他傷成這樣,最起碼也是四境上品的大修士。
“是舊敵追到了這裏。”李夢舟猶豫考慮了片刻,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挑戰強者麽?我覺得那家夥應該不遜色于沈秋白、北藏鋒和我家大師兄,将會是你很好的目标。”
他對簡舒玄當然還是有些怨念的,畢竟他現在傷得很重,若是不利用蕭知南去找找茬,他肯定難以咽下這口氣。
當然,這是很純粹而簡單的一種想法,簡舒玄雖然是徐鶴賢的義子,但李夢舟對他還是有些佩服的,明明那麽厲害,卻在世間默默無聞,忍得住寂寞,在少年人裏面,絕對是屬于出類拔萃的。
蕭知南果然有些意動,但現在天色漸晚,她倒也沒有直接拎劍跑出去。
孤山客背負着雙手,擡頭瞧着月朗星稀,輕聲說道:“最近白虹鎮裏倒是來了不少有趣的年輕人,說來也是奇怪得緊。”
李夢舟沉默不語。
他想着那青衣姑娘居然能夠不戰而逼走簡舒玄,顯然是深深受到簡舒玄的忌憚,強如簡舒玄都忌憚那青衣姑娘,恐怕又是世間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妖孽人物。
這些人來到白虹鎮,貌似都跟自己有關,但聽孤山客話語裏的意思,白虹鎮裏貌似還有其他不簡單的年輕人。
按理來說,白虹鎮裏有着不少的修行者,且又不在天樞院暗探時刻監控之下,是很容易讓得山外人潛藏在此地的,他有一種預感,白虹鎮裏日後将會發生不少故事。
姜國東郡,青海鎮。
白鹿峰是東郡最大的修行宗門,雖然僅僅是四境山門,但有五境門檻之下最強之一的白朔上仙坐鎮,沒有人會小觑白鹿峰的存在,因爲白朔上仙随時都有可能跨過五境那道門檻。
甯浩然和三師姐長途跋涉,在來到東郡的第一時間便拜訪了白鹿峰山門。
因白朔上仙在閉關,白鹿峰上下事宜都由大教習任二七代爲管理,接迎甯浩然和三師姐的便也是任二七。
任二七是草莽出身,跟白朔上仙是故交好友,被其引領着踏上修行路,二七之名倒也沒有什麽講究,二七十四實,據說任二七的父母早年從某位算師口中得知,自家孩子将會在二七之歲有大福緣,任家父母也沒有什麽化和見識,既是好事,他們當然便信。
本來任二七也沒有什麽名字,都是随便叫的,像什麽二狗子,狗剩子之類的好養活,但自那一年開始,他便有了自己的名字。
而很巧的是,他正是在十四歲那年命運确實出現了轉折,因白朔上仙的存在,他成爲了修行者,那時的白朔上仙也很年輕,卻已經踏上了修行路,可以說白鹿峰是白朔上仙和任二七共同創立的,能夠在東郡有此威望,除了白朔上仙的本事外,其間也少不得任二七的功勞。
“離宮三先生和四先生親臨,當真讓我白鹿峰蓬荜生輝啊。”
離宮劍院在姜國地位超然,哪怕再是有所衰敗,也是實打實的五境上宗,又有幾位先生名傳十四州郡,莫說薛忘憂本人,就是幾位先生的身份也是完全有資格跟白朔上仙平等。
但歸根結底白朔上仙也是前輩,他們應當尊重,任二七作爲白鹿峰的二号人物,也足夠讓甯浩然回禮了。
“我們前來是爲青海鎮山外人一事,近期怕是要在貴山門多有打擾。”
三師姐淡雅的性子,倒是沒有多麽在意禮節,一直是默然不語的望着白鹿峰的景色。
而甯浩然和任二七相互客套一番,便被迎進山門。
有白朔上仙之女,白鹿峰的小師妹白芨迎上前來,躬身向着三師姐和甯浩然見禮,柔聲說道:“山外惡徒于青海作亂,山野修士隕難者不知凡幾,我白鹿峰弟子盡出,奈何死傷慘重。”
“縱有任師叔和多位教習親自下山,也隻能誅殺少量的山外惡徒,終究是有些捉襟見肘,今日有離宮劍院三先生和四先生施以援手,白鹿峰及青海人感激不盡。”
甯浩然當即微笑着說道:“都是自家人,白師妹不必這般,陛下也很看重東郡,曆來有白鹿峰震懾,結合東郡府衙鞠躬盡瘁,百姓安居樂業,現今有山外人擾亂青海,我輩自當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