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夢舟獨自走出仙府客棧。 街道上不見杜長庚寫字的身影。 他略感到些疑惑。 想着最後一次見到杜長庚時的場景,他邁步朝着東街而去。 依舊是那座拱橋。 車水馬龍,行人來來往往。 春滿樓前亦是賓客滿門。 大清早的,青樓生意便如此火熱,當真不知該作何感慨。 杜長庚亦不在這裏寫字。 他倒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得找到杜長庚,隻是遍處不見杜長庚寫字的身影,頗覺得有些奇怪。 難不成杜長庚已經放棄了? 這時有人經過拱橋。 他們說話的聲音傳入李夢舟的耳畔。 “今夜酉時,春滿樓花魁大賞便要開始,屆時紅袖姑娘會招入幕之賓,一度春宵,沐陽城裏那些有錢的公子哥,甚至粗鄙的土商,必然不惜一擲千金,雖然我肯定沒啥希望,但也要有個念頭不是,而且今夜酉時勢必很熱鬧,若要參與,需得購得金券,咱們早來,肯定能夠把第一張金券拿到手。” “你别想第一張金券了,春滿樓肯定會把金券直接交到那些有錢的老顧客手裏,需要搶劵的也就是我們這些窮苦人,哪怕得到今日的第一張金券,也早不知道排到哪裏去了。” “春滿樓不是說了當衆開劵,誰搶到全憑本事嘛?”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春滿樓那老鸨一心鑽進錢眼裏,當然是誰給的銀子多,金券就是誰的,而且沐陽城裏那些有錢有勢的,根本用不着搶,區區一張金券才值幾個錢?要是把沐陽城裏的有錢人都拉過去,那才是賺的盆滿缽滿呢。” “我最恨的就是有錢人了!” “有錢人誰不恨?但你也就隻是恨恨罷了,難道你還敢在他們面前放狠話?” “我怎麽不敢?” “你少來了,也就是現在嘴硬,咱們誰不知道誰啊。” “說起來紅袖姑娘也挺可憐,畢竟她曾經可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淪落勾欄之地,也是保持着清高,用堅決的态度對抗着世間不公,但是春滿樓又怎麽可能花錢養着她,卻入不敷出呢,現在花魁大賞已是闆上釘釘,這裏面肯定是有貓膩的,春滿樓真要拿她掙銀子,紅袖姑娘又如何反抗得了?” “你要真覺得紅袖姑娘可憐,便花銀子把她贖出來啊。” “我哪有那銀子啊,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卧槽!春滿樓門前怎麽聚集了這麽多人?大家都瘋了麽,我已經來得夠早了,沒想到還是來遲了一步!趕緊的,金券千萬别被搶光了!” 李夢舟注視着奔向春滿樓的身影,他本來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麽興趣,但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邁步朝着春滿樓走了過去。 辰時是正常用早餐的時間,因某些事或早或晚,那都屬于例外,或者漸漸成爲習慣。 春滿樓門前确實聚集了很多人,除了一些檔次較低的勾欄院基本上沒有閉門歇業的情況外,稍大一些的青樓,尋常都是晌午後才會開門迎客,而到了花魁級别的姑娘,也有着很多空閑時間做其他事情。 例如寫寫畫畫,出門踏青之類的。 春滿樓是沐陽城裏最大的青樓,也是方圓百裏内最大的青樓,低檔次的勾欄院和青樓的區别有很多,前者除了那種事情便很少有其他的東西,姑娘們也不懂得什麽才藝,而青樓的規矩則有很多,姑娘們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便例如街邊小攤位和地理位置極好的大酒樓的區别。 春滿樓在辰時便提早開門,也是因爲當晚的花魁大賞,主要在于讓客人們搶購金券,隻有攜帶金券者才能參加晚上的花魁大賞。 而像春滿樓這種級别的青樓雖然遠不能和都城的溫柔鄉相提并論,但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夠進的,若真的要區分,便是名門、富商和皇家貴族。 歸根結底也就是有錢有勢。 當然,你沒有身份沒有勢力,但是能夠拿出來一些銀兩,也能進去,但也僅僅是有資格進去而已,等到進去之後還有更多需要消費的地方,入門的标準也僅僅是讓你有資格進去,僅僅相當于是一張門票,而如果你要找姑娘,想要喝酒吃飯,就得需要另外的花費。 所以兜裏不沉,要麽在家裏好好安生待着,要不然也就隻能去一些低檔次的勾欄地,就别有太多奢望了。 而花魁大賞來臨前夕,春滿樓當然也會對顧客的級别有着嚴謹的劃分,最高級别的自然隻需要待在家裏,就會收到春滿樓的金券,因爲他們有錢有勢,沒必要撞破頭去搶金券,春滿樓根本不可能把這些人拒之門外,當然要第一時間确保他們能夠有資格來參加當晚的花魁大賞。 剩下的便各憑本事了,而如果你肯花大銀子,春滿樓也可以給你開後門,但銀子的數目絕對是很驚人的,尋常人也出不起。 所以哪怕現如今大清早便來春滿樓門前等着搶金券的,其實家裏也都趁着點東西,縱使有一些借銀子充門面來的,春滿樓也不會拒絕,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他們就算肉疼的買到金券,也隻是獲得了入門的資格,也根本不可能成爲入幕之賓,像這樣的客人,春滿樓才不會在乎,反正有銀子白掙白不掙。 李夢舟現在是稍微有些懵的。 金券的數量是有限的,也分雅座、次座,甚至隻能站在大堂裏,但是莫名其妙的,李夢舟看着手裏的一張最次的金券,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拿到手裏的? 也是時辰确實很早,雖然春滿樓門前聚集了不少人,但金券還是有很多的,原本隻是湊過來瞧瞧的李夢舟,懵懵懂懂的就‘搶到’了一張金券。 他想扔掉吧,又覺得很可惜,畢竟是花了銀子的,雖然最次的金券僅僅隻需要二兩銀子,但花二兩銀子隻是獲得夠資格參加花魁大賞的機會,甚至隻能站在最外圍,遠遠的看着,這便是很不便宜了。 按理來說,李夢舟不可能被人忽悠的花二兩銀子買這種東西,但他身上穿着的是離宮劍院的内院弟子特制的專屬服裝,本身也是較好的材質,雖然被他穿着有些廉價的感覺,但春滿樓的小厮也都是眼睛賊尖的,況且隻是二兩銀子一張的最次金券,隻要不是很窮的,連二兩銀子都掏不出來的,那就能賺一點是一點,他們絕對不會嫌少。 而且隻有上座和雅座才限量,畢竟位置就那麽多,但二樓包括大堂的空間都不小,足夠站很多人的,他們當然不能錯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 憑着他們三寸不爛之舌,又有着很多人争搶,李夢舟稀裏糊塗的就掏了銀子。 雖然他很快就後悔了,但也沒有丢份的再把銀子搶回來。 而且事後他也安慰自己,想要瞧瞧這春滿樓和溫柔鄉有什麽不同,畢竟除了溫柔鄉,他真的沒有進過青樓,而溫柔鄉又是區别青樓的地方,真正的青樓,他一次都沒有去過,倒也是對他來說,很新鮮的事情。 “你怎麽出去一趟,就帶回了春滿樓花魁大賞的金券?” 在仙府客棧裏,陳子都看到李夢舟手裏的東西,很是詫異。 李夢舟同樣感到詫異,“你怎麽認得這東西?” 他的神情漸漸變得古怪,意味深長地看着陳子都,笑道:“沒想到堂堂天湖道府的真傳弟子,卻也是一個浪人,莫非也想得到這金券?” 陳子都自然聽出了李夢舟話語裏的揶揄之意,頗有些惱怒的說道:“我也隻是聽人說起,而且見到了這金券的模樣,今日裏因春滿樓花魁大賞的事情,很多人都在議論而已。” 李夢舟知道誤會了陳子都,便深深歎了口氣,說道:“我大概是沒有睡好,精神有些迷糊,居然被那春滿樓的小厮忽悠着買了一張金券,足足二兩銀子呢,完全夠吃一頓奢侈酒宴了。” 陳子都不能理解這種事情,反而用同樣怪異的眼神看着李夢舟,顯然是覺得他剛才那番話隻是借口,是因爲李夢舟想去春滿樓的花魁大賞,特意去買的金券,又礙于臉面問題,不想承認。 就連蕭知南也是用着鄙夷的眼神撇着李夢舟。 讓得李夢舟愈加感到郁悶。 而金券隻能代表一個人的入樓資格,春滿樓不像溫柔鄉,可沒有讓女子也能随意出入的規則,蕭知南也不可能女扮男裝,況且她也沒有入門金券,陳子都同樣沒有入門金券,而且也對花魁大賞沒什麽興趣,心心念念的全是如何抓到山外人。 以誘餌把山外人引出來的方案已經不能再用,山外人的腦子雖然不是很好使,但四境的山外人可不是白癡,現如今他們能夠确定的,沐陽城裏已經隻剩下一名山外人,恰恰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天湖道府的弟子明日方能趕到沐陽城,陳子都決定耐心等待一日,到時候全城圍剿那名山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