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夠隐約看見山河小鎮裏的畫面,卻沒辦法聽見那裏的聲音,而在那座酒館裏李夢舟和蕭知南的舉動,也足夠讓他猜到,但若蕭知南不出劍的話,李夢舟想要獨自戰勝那名山外人,顯然會很困難。
“這隻是在山河鎮而已,待得小師弟距離天棄荒原越近,便意味着距離都城越遠,我們便再也看不到那裏的畫面,小師弟沒有跟着大師兄,若是遇到什麽危險,蕭姑娘又坐視不理,怕是真的孤立無援,情況會變得很糟糕。”
就算是薛忘憂也不能看見整座山河,但入世的目的本身就是要遇到危險,如果一路平平穩穩,那也沒有了意義。
薛忘憂也隻是能夠保證在他看得見的地方,接下來的道路,也就隻能靠他們自己了。
而且距離天棄荒原越近,各路隊伍遇見的幾率也會增加,若連自身安全都不能保證,這些年輕人就真的沒有資格代表姜國了。
薛忘憂默默喝着酒,也沒有理會甯浩然,這是又一次劍修的入世,就算會伴随着隕落的風險,但也是時候讓劍修的鋒芒再次降臨人間了。
......
......
李夢舟已然拔劍。
他很清楚,在都城裏的某些大人物肯定會注視着這副畫面,曾經屬于某個人的劍出現在世間,很可能被有心人注意到,但他顧忌不了太多,想要打赢白落,就必須斬出這一劍。
雖然那個人并非劍門弟子,甚至不能稱之爲劍修,但他的确擁有着本命劍,有着強大的劍意。
他對世間而言都是很特殊的。
他手裏的劍自然也是特殊的。
而這把劍就握在李夢舟的手裏。
雖然在鬼頭坡裏他已經握住了這把劍,但他卻是用《蠶滅卷》神通對劍身做了隐藏,而想要斬出足夠将白落殺死的一劍,隐藏的效果也會随之崩碎,這把劍會真正暴露在世人眼前。
或許沒有人會在意山河小鎮裏的這場戰鬥,但李夢舟也會做好最壞的打算,畢竟世間沒有那麽多僥幸。
白落提着刀,氣勢洶洶地狂奔而來。
李夢舟也提劍沖了過去。
但是在和白落尚有段距離時,李夢舟便擲出了手裏的劍,同時一把握住身後背着的烏青劍,一道劍意瞬間湧蕩而出,直朝着白落砸下。
醉夢劍擦着白落手裏的長刀刀身而過,發出難澀的聲響,迫使着白落的腳步微頓,他擡起左臂,任由緊随而至的那道劍意轟擊在身上,繼而怒吼一聲,猛地甩出長刀,将得劍意崩散,反身又是斬出一刀,将得重又倒轉回來的醉夢劍磕飛。
在那極其短暫的空隙裏,白落揮刀指向李夢舟,屬于四境修爲的強大氣場如重山壓頂,在頃刻間便朝着李夢舟砸落。
而随李夢舟心意驅策的醉夢劍也是一直回旋在白落周身,劍意糾纏着,形成劍網,直接将得白落困在三米範圍内。
同一時刻被白落的氣場轟擊,地面石闆崩碎,接連劇烈的爆響,瞬間便把李夢舟轟飛了出去,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血濺十米,直接撞進了一家店鋪裏。
白落被困在劍網裏,憤怒的大吼大叫,他握緊手裏的刀,手臂肌肉爆裂,猛地丟擲了出去,漫天的電光擦着空氣炸開,以雷霆萬鈞之勢飛入了店鋪裏面。
随即一聲脆響,那把刀瞬間又飛了出來,緊跟着是李夢舟的身影,提着劍掠出,他把烏青劍插入身後的劍鞘裏,伸手一招,醉夢劍便回到了他的手裏。
而白落也是依靠着橫沖直撞,直接崩碎了劍網,他惡狠狠地盯着李夢舟,“我要撕碎你!”
李夢舟的面色很蒼白,大口的喘着氣,白落卻依舊毫發無損,且進入了狂暴狀态,讓得李夢舟的心頭也有些驚駭。
相比在鬼頭坡時,白落強大的不止一點半點,但終究隻是初入四境,哪怕能夠在四境下品裏無敵,但白落爆發出來的氣勢依舊遠遠不如當初在朝泗巷謝春風斬出來的那一劍。
但朝泗巷裏那一劍并非謝春風最強的一劍,甚至可能僅僅隻有一半的力量,李夢舟能夠活下來,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白落雖然遠不如謝春風,但他是山外修士,而且同樣具備着碾壓李夢舟的實力,雖然這兩件事情沒辦法相提并論,但李夢舟面對的困境卻是相同的。
他需要搏一把。
長長的吐出口氣。
李夢舟緩緩閉起眼睛。
浩蕩的劍意自他氣海裏透出,灌注在劍身上。
很明顯的三道不同的劍意在他身上氤氲而生。
一道是屬于他自己的劍意。
一道是屬于醉夢劍本身的劍意,是它前任主人遺留下來的劍意。
而最後一道劍意卻是霸道非常,那是屬于蕭知南的一絲驚鴻劍意!
他單手攥緊劍柄,目光直視着步步迫近的白落,在劍意即将攀升到臨界點時,毫不猶豫地踏步而行,身影驟然間消失在原地,街道上的青石闆寸寸炸裂,在白落近前陡然而止,而李夢舟已經站在了三尺之間的距離,同時也是白落能夠掠奪他氣海靈元的最近距離。
提劍,落劍,需要時間。
而白落催動術法掠奪氣海靈元也同樣需要時間,但他似乎沒有想到李夢舟居然會突然向他靠近。
劍起。
劍落。
劍意長虹劃破天際。
山河小鎮的上空仿佛劃過一道亮麗的彩虹。
一眼望不到盡頭。
更仿佛蒼穹都被一劍劈成兩半。
整條街道都因這一劍而炸裂,一條恐怖至極的溝壑直達街道的盡頭。
不絕于耳的爆響伴随着穹頂的閃雷,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山河小鎮被夏雨洗禮。
原本便很清涼的氛圍變得稍微有些冰寒。
榮捕頭出現在了這條街上,他驚駭的望着那貫穿了整條街道的劍痕,好似直接把山河小鎮隔成了兩個,雷電在溝壑裏縱橫交錯,鋪面的熱浪縱使有冰雨灑落,也依舊熾烈。
但僅僅是這條街道如此,裏面是灼浪翻滾,外面是冰雨淋身,榮捕頭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站在溝壑前的是李夢舟,他依然保持着揮劍的姿勢,衣衫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膚色也更黑了些,煙霧彌漫着,很快便被雨水滌淨。
李夢舟感知着氣海裏的翻湧,境界在那一刻有所松動,那是破境的征兆,但終究還是差了一些,但毫無疑問,他又距離四境門檻邁進了一大步。
雖然有些遺憾,但李夢舟也沒有不知足,若是四境門檻那麽容易跨過去,他也不會在這道門檻外停留這麽久了。
斬出這一劍幾乎耗費了他大半的氣海靈元,而且是在距離白落三尺之間落劍,如果白落的動作比他更快,将會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好在他賭赢了。
白落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這條街上。
在那道溝壑裏,隐約躺着一個人,渾身血迹斑斑,似乎沒有了聲息。
“七先生?”榮捕頭小心翼翼的靠上前來。
李夢舟略有些僵硬的轉過身子,微微擡動手臂,便是一陣咔咔地脆響,他猛地松了口氣,整個人仿佛虛脫一般,直接癱坐在地上,喘着氣說道:“抱歉,把這條街道給毀了。”
榮捕頭搖搖頭,說道:“此人引來數以百計的修行者,對于山河鎮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若非七先生将其誅殺,恐怕山河鎮将永無甯日,隻是毀掉一條街道罷了,并未有人員傷亡,七先生不必道歉。”
他已經聽陳辰說明這件事情,雖然不能理解什麽山外人和能夠幫助修行者破境的靈物,但如果因此再有大批修行者湧入山河鎮,互相搶奪,恐怕山河鎮的百姓也沒辦法置身事外。
山野修士可不在朝堂的管轄之内,殺害普通人的也多是山野修士,榮捕頭自然能夠明白其中利害。
榮捕頭當即安排人處理白落的屍體,想要修補這條街道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短期裏不能再有百姓踏足這條街道,雖然劍意已經消散,但溝壑裏依然殘存着可怕的氣息,成年人倒還罷了,若有小孩子愛玩跑過來,恐怕會有很大的危險。
李夢舟的面色有些蒼白,斬出那一劍已然超出了他的極限,而且還借用了蕭知南的劍,結合了兩股不屬于他的力量,雖然醉夢劍裏的劍意隻是起到了附加的作用,但在那一瞬間爆發出來,也極盡将得他的身體撕裂。
那是極度危險的一瞬間。
“看來我借你那一劍很好用。”
蕭知南來到了李夢舟面前。
李夢舟微微擡頭,笑着說道:“的确很好用,若非有那一劍,現在死掉的人應該就是我了。”
蕭知南說道:“這座山河鎮的确有些不同尋常,先前我以爲那散而不聚的靈氣是那山外人所爲,但他顯然不具備那樣的能力。”
“結果果然被我發現,原來山河鎮裏本身就有一座陣術在,而且很久遠,應該是曾經的某位陣術師住在山河鎮,在這裏布下了陣術,卻在此時被那山外人發現,也許是歪打正着,讓得他觸動了陣術的樞紐,反向運轉,導緻山河鎮附近的天地靈氣無法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