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南是琅嬛劍廬的首席親傳,同時也是唯一的繼承人,而歐陽勝雪雖然同樣是離宮劍院的首席親傳,但他終究還不是離宮劍院院長之位的繼承人。
在身份上稍微高過一些歐陽勝雪,也是确實的事情。
從劍門的輩分來算,薛忘憂和琅嬛劍廬那位劍主都是傳承自曾經黃金時代的某兩位劍仙,哪怕薛忘憂的年齡要稍大一些,但也是同輩,而比歐陽勝雪多一重身份的蕭知南,按照道理來講,雖是同輩,但也不甚相同。
但其實微末的差異并沒有必要非得講個高低,歐陽勝雪更多的是一種禮貌和客氣。
蕭知南顯然也不會往深裏想,淡淡說道:“大先生是離宮劍院的第一把劍,也是姜國年輕一輩裏的第一劍修,琅嬛知南登山門挑戰,望大先生遞劍。”
歐陽勝雪沉默了一下,微笑着說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隻不過......”
話鋒一轉,歐陽勝雪認真地說道:“我有一些瑣事還要去辦,不如我們明日再戰,到時候我會在都城劍會等着蕭姑娘。”
劍會是一種消遣娛樂的地方,有江湖武夫可以上台切磋,自然也能解決私人恩怨,除了修行者不能和江湖武夫同台比鬥外,修行者之間也能在劍會相互讨教。
而劍會向來都是很受矚目的地方。
歐陽勝雪選擇在劍會上和蕭知南一戰,便也是相當于要把這一場比試展現在世人面前,蕭知南自然也沒有理由拒絕。
“明日巳時,我會準時到劍會。”
蕭知南轉身徑直走下了山門。
而歐陽勝雪也轉頭朝着甯浩然說道:“我入宮一趟。”
......
禦書房裏。
皇帝陛下望着下首躬身而立的歐陽勝雪,輕輕擡手,笑着說道:“勝雪回到都城,可喜可賀,想必在世間行走也是體悟到了很多。”
歐陽勝雪回道:“的确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風景,姜國百姓安居樂業,有歡鬧,有繁忙,但在某些小地方,也存在一些陰暗,盡我所能的幫助百姓,我的心境也随之變得更堅固。”
皇帝陛下沉吟着說道:“朕想要國泰民安,但也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總會有些地方顧忌不到,人世間不可能全是真善美,朕能做到的也就是盡我所能。”
歐陽勝雪說道:“姜國在陛下的治理下已經是很繁榮的大國,五大王朝雖然暫時停戰,和平共處,但一些番邦小國的戰争依然連綿不斷,某些朝堂視野之外的地方總會存在着污穢,而因戰争流離失所的百姓也會出現在姜國境内,陛下已經做到最好,但有些事情的确沒有辦法根治。”
他神情變得有些凝重,繼續說道:“我在回到劍院時,也聽師弟說起過都城裏出現山外修士的事情,但我在南郡一個小小的梁縣裏也碰到了山外修士,雖然隻是一個區區四境修爲的山外人,但最近山外人貌似突然在姜國活動開來,我總覺得這裏面存在着很大的問題。”
皇帝陛下的神情也漸漸嚴肅起來,沉聲說道:“諸葛旦和另外一名内侍,在皇宮裏潛伏了數年之久,他們的目的絕不僅僅隻是爲了謀害皇後,山外修士雖然多數因修行了那種邪惡法門,變得頭腦簡單,可但凡跨過了五境門檻,便也與常人無異,心思也變得難以琢磨起來。”
四境修爲的山外修士其實便已經與正常人無異,隻是相對更瘋狂一些,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和欲望,但五境修爲的山外修士則是真正能夠做到把所有渴望隐藏起來,擁有絕對力量且又懂得隐忍的怪物,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
當然,山外修士也會因性格各異從而行事作風不同,例如諸葛旦雖然跨過了五境門檻,能夠在皇宮裏隐藏數年之久忍住嗜血的欲望也的确不容易,可但凡有引子出現,他也會壓制不住本能。
而另外一名内侍,修爲當然遠遠不及諸葛旦,甚至都沒有真正接觸到那種邪惡法門,便也不存在需要壓抑的欲望,能夠直接隐藏在皇帝陛下的身邊,反而是很容易的事情。
隻有真正修習了那種邪惡法門,從而有過一次掠奪氣海靈元的經曆,才會有嗜血欲望的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純粹隻是接觸到了那種邪惡法門,但卻沒有真正去運用過的,便也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别,需要壓抑的也隻是那種想要變強的渴望。
但這也絕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爲種子已經種下,想要刻意去壓制是很難的事情,但隻要保持着正常人的思想,總有辦法能夠解決。
山外修士的出現,便是從正常變得不正常,繼而變得瘋狂,最後重新回歸正常,但那種回歸的正常也隻是一種僞正常,内心裏依舊是一頭嗜血怪物。
從諸葛旦和尚且處在正常範疇裏的山外修士潛伏在皇宮裏這件事情,便足以看出,山外人必然在布一場局。
而有那個頭腦布局的山外修士,絕對是寥寥無幾的。
且也全部都被封印在荒原和雪山兩大天棄之地。
歐陽勝雪說道:“我懷疑是天棄之地的鎮魔屏障出現了某些問題,甚至可能有強大的山外人從裏面逃了出來,否則沒辦法去解釋爲何在天棄之地外會再次出現山外人。”
皇帝陛下頗有些認同的說道:“的确隻有這個方向能夠去懷疑。”
但他随即又心存疑慮,說道:“雪山的情況不明,但在天棄荒原外有唐聞柳親自鎮守着,甚至也不缺乏西晉和南禹的強者,如果荒原的屏障出現了問題,唐神将不可能半點沒有察覺,更遑論是有山外人從裏面逃出來。”
歐陽勝雪思忖道:“有唐神将在,山外人的确不太可能悄無聲息的逃出來,而且鎮魔屏障有各國強者加固,若真的出現了問題,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但又沒辦法解釋出現在姜國境内的山外修士。”
皇帝陛下歎息道:“不論如何,朕會通知遠在西境邊疆的唐神将,也會盡快安排人出發,到天棄之地一探究竟,最遲在這個夏末。”
“到時候恐怕也需要勝雪你親自跑一趟,如果可以,最好讓秋白和藏鋒同往。”
這也相當于是把姜國年輕一輩的頂尖力量都派遣了出去,山外修士的事情牽扯甚大,容不得馬虎大意。
歐陽勝雪揖手道:“爲陛下分憂,爲天下百姓安危着想,勝雪義不容辭。”
......
蕭知南要在劍會和歐陽勝雪決戰的事情在很短的時間傳遍了都城。
哪怕約定的時間是在明日,但當日的劍會客流量明顯有暴漲的迹象,劍會是民間組織起來的,由宗師盟挂名,且朝堂也給予了扶持,所以尋常人物也不敢在劍會鬧事,在劍會解決私人恩怨的江湖人士也有很多。
将私人恩怨擺在明面上,以決鬥的方式呈現在人們面前,那麽便要嚴格按照劍會的規矩來,決鬥前是要簽生死狀的。
蕭知南和歐陽勝雪的決戰隻在于切磋,倒是不必簽生死狀,但是選擇在劍會這種場合,這場戰鬥的過程便是直接呈現在世人眼前的,敗的一方,臉面上肯定也有些過不去。
沒有人清楚歐陽勝雪和蕭知南爲何會在劍會決鬥,但瘋狂提前買票的人卻絡繹不絕,一時間搶不到劍會門票的,或是沮喪懊惱,或是想着用投機取巧的方式混進劍會,但毫無疑問,他們都期待着明日的到來。
而李夢舟簡單休息了一下,便徑直朝着内城裏那座仙府客棧而去。
在峰頂看見的那副畫面,他暫時沒有告訴任何人知道,因爲他自己也需要消化一段時間。
他猜測,那副畫面的呈現應該是劍意裏殘存的一絲記憶,或者是離山劍仙遺留的一絲殘念,通過峰頂的劍意,在被李夢舟所接觸到時,那股記憶也湧入了他的腦海裏。
但他隻是以旁觀者的視野模糊看見那副殘存的畫面,具體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
但至少能夠肯定,在劍崖的峰頂,确實有着離山劍仙的本命劍。
如果能夠得到離山劍仙的傳承,他的修爲必定可以在極短的時間裏突飛猛進。
然而夢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
憑借他現在的修爲境界,莫說繼承離山劍仙的劍意了,就連登上峰頂都做不到。
在這種有些怅然若失的想法裏,李夢舟很快便來到了内城裏那座仙府客棧所在的街道。
仙府客棧裏有些亂哄哄的。
那些修行者聚在一起,似乎在讨論着什麽。
顯然,有關蕭知南要挑戰離宮劍院大先生歐陽勝雪的事情也在這裏傳開。
而且這些修行者很清楚,蕭知南就住在仙府客棧裏,他們的反應也更大一些。
裴管事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黑衣少年,他當即眉頭微挑。
書院的首榜首名,關慕雲,在清晨便出現在仙府客棧外。
而現在也不過相隔兩個時辰,離宮劍院新晉的七先生也來到了仙府客棧。
尋常時候,像這般身份特殊的人物在仙府客棧可不多見。
裴管事懷着怪異的想法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