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平原的那一戰,在場目睹的人并不多,都城裏的修行者也隻是聽聞,沒有親眼見過,而蕭知南和沈秋白在五層樓外的那場意念之戰,更是隻在某些大人物的視野下,半夜淩晨在内院和三師姐的那一戰,旁觀者更是隻有甯浩然一人。
蕭知南來到姜國後,唯一擺在都城諸多修行者面前的一場戰鬥,也就是在南城門外向山外修士諸葛旦拔劍的那副畫面了。
所以在尋常的修行者眼裏,還真的不清楚蕭知南究竟有多強。
沈霁月望着站在白色石碑旁抱劍的蕭知南,那強大的氣息幾乎覆蓋了整個山路,就連山路旁随風擺動的樹葉都仿若靜止,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同樣都是女孩子,蕭姑娘也太強了,且不說她能不能打赢大師兄,但隻是站在這裏,便是讓我望而不及的。”
周洛思忖着說道:“世間有關蕭姑娘的傳聞雖然很少,但《縱橫卷》裏描述的那句百年難遇的劍道奇才,絕非隻是一句妄言,《縱橫卷》的著作者得到的每一份信息都是真實的,他既然用這樣一句話來描述蕭知南,那麽便是絕對的事實。”
“而且自從蕭姑娘出現在都城,甚至僅僅是剛剛離開北燕,便向世人展現了她至強的劍道,打敗四師兄,向書院北藏鋒、摘星府沈秋白,以及南城門外的諸葛旦拔劍,都絕非尋常修行者能夠做到的事情,她已經站在了很多[ ]人都不能企及的高度。”
何峥嵘略有些不耐煩的看了周洛一眼,說道:“何必長她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才不管她是不是要挑戰大師兄,既然我站在這裏,便沒有不拔劍的理由。”
沈霁月緊張的說道:“何峥嵘,你不會是想要和蕭姑娘打吧?”
這比李夢舟在朝泗巷硬接謝春風一劍更誇張。
畢竟謝春風再強也沒有破入四境巅峰,但蕭知南可是能和北藏鋒、沈秋白打得你來我往的強者,那至少也是站在了四境巅峰的層面,未曾跨過四境門檻的何峥嵘,隻是一名小劍修,和人家一個大劍修打,那純粹是找死的行爲。
何峥嵘冷冷一笑,說道:“有何不可?”
雖然何峥嵘的年紀不大,但他的驕傲可不小,也不懂得什麽叫做恐懼。
在把何家庶子的身份斬斷,與何家斷絕所有聯系後,何峥嵘便是無所畏懼的。
不顧沈霁月和周洛的阻攔,何峥嵘徑直朝着蕭知南走過去。
蕭知南微微皺着眉,擡眸望着山路上走來的少年,何峥嵘雖然隻有十五歲,但他也同樣站在了四境門檻前,他的修行資質并不輸于李夢舟。
唯一的區别,便是李夢舟的氣海裏有禁制,禁制的潛在作用便也算是在拉扯着他的修行速度,所以李夢舟目前所表現出來的資質絕對不是他的全部潛力。
沒有人知曉是什麽人在李夢舟的氣海裏下了禁制,就算是李夢舟本人也隻是有一個大概的猜測,但也同樣不明白下禁制的人的目的是什麽。
除了在剛剛踏上修行路時看不見氣海,随即便是壓制了他的修行資質,這對于渴望修行的人而言,絕對是最恐怖的詛咒,但好在目前來看,這些問題對李夢舟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李夢舟的氣海和旁人不同,因爲他的氣海裏是一片荒漠,隻有一小片綠洲,支撐着他走在修行的道路上。
何峥嵘站在了蕭知南的面前。
他微笑着說道:“我是離宮内院的弟子,何峥嵘,修爲在三境巅峰,蕭師姐想要挑戰我院大師兄,而在大師兄未至的期間,我也想要挑戰一下蕭師姐。”
他很坦誠的把自己的修爲境界直接說了出來。
雖然面對蕭知南,他的境界本身就是一覽無餘的。
蕭知南沉默了很長時間,随即面色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你,離宮劍院新晉弟子裏面除了李夢舟外,資質最高的人。”
何峥嵘有些不悅的說道:“我雖然的确暫時打不過李夢舟,但我們的資質相等,他也僅僅是比我多了一重武道宗師的身份,否則他一定打不過我。”
這确實是何峥嵘的真實想法。
他不覺得自己的資質弱于李夢舟,但爲何總是打不過呢?
道理是很簡單的。
因爲李夢舟在踏上修行路之前,是一名江湖武夫,而且是最年輕的武道宗師,世俗江湖裏的武道宗師是足以和二境修行者匹敵的強者,甚至武道宗師裏的第一人趙無極能夠做到輕易斬殺二境巅峰的修士。
這絕對便是李夢舟總能勝他一籌的原因。
所以蕭知南話語裏明顯說着李夢舟的資質高過他的事情,讓何峥嵘極其不滿。
蕭知南默默地看着何峥嵘,微微擡手,平地一股飓風升起,磅礴的氣息凜然而又輕柔的蕩起了滿地塵埃。
迎面站立的何峥嵘立即感受到一股窒息感,讓得他下意識後退了數步,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
他怒而拔劍,喝道:“你是在瞧不起我麽!”
蕭知南淡然說道:“你小小年紀便修行到了三境巅峰,我沒有理由瞧不起你,但你以三境巅峰的修爲來挑戰我,我又能想什麽呢。”
何峥嵘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這也與他從小到大所遭遇的事情有關,他厭惡那些所有看向他的鄙夷或是不屑的目光,雖然在斬斷何家庶子的身份,親自殺死倪真淳後,這種情緒減少了很多,但也不代表完全消失了。
他需要磨練心境。
而他也僅僅隻有十五歲而已。
這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稍微有些狂妄也是正常的。
何峥嵘緊咬着牙關,猛然間瞳孔收縮,腳底的山路驟然炸裂,一股氣焰四濺開來,衣衫鼓蕩,身形如離弦之箭般彈射出去,手裏的大石劍,已然朝着蕭知南遞去。
蕭知南依然懷抱着末花劍,任由那股氣焰沖進她三尺範圍内,鋒銳的劍意圍繞着她肆虐,她僅僅是稍微移動了一下腳步,遞劍的何峥嵘便驟然失去了目标。
他面色驚變。
猛地回頭,蕭知南就站在那裏,好像從來沒有動過,神色平靜的望着他,說道:“你雖然有着很高的資質,也有着劍修無畏的氣魄,但你的眼界有些差,你不該朝我遞劍。”
何峥嵘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當然清楚自己打不過你,但遞劍這種事情沒有該與不該,隻在于我想與不想。”
蕭知南愣了一下,這種理念倒是與她很相符,她再看向何峥嵘的目光便稍微改變了一些。
她認真地看着何峥嵘,說道:“現在,繼續向我遞劍吧。”
......
在離宮山門前的白色石碑旁,那團盛大的氣焰有着愈演愈烈的趨勢。
何峥嵘斬出了自己最強的一劍。
而蕭知南也不再隻是沉默,同樣握緊了手裏的末花劍,縱然何峥嵘在她眼裏隻是一個小家夥,但她也願意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
若蕭知南不拔劍,便會很傷何峥嵘的自信心。
可她一旦拔劍的後果,便是何峥嵘面臨着好像永遠無法企及的一座高山,那種壓迫感,是很容易讓人崩潰的。
但劍修絕不僅僅是這樣,想要徹底摧毀一個劍修的心境同樣也是很難的事情,劍修隻會越戰越強。
在蕭知南拔劍的那一刻,整片天空似乎都忽然明亮了一瞬。
洶洶的氣焰被吹散,劍意傾蕩開來,尖銳的破空聲炸裂,那鋪面而來的窒息感讓得何峥嵘呆站在原地,仿若癡傻了一般。
末花劍指在何峥嵘的眉間,劍意清掃了山路上一切塵埃,狂風在呼嘯着,樹木簌簌而動。
蕭知南面色平靜。
何峥嵘瞳孔瞪大,繼而又猛地收縮,冷汗已經抑制不住的自臉龐上滑落,他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雖然蕭知南這一劍并沒有真正施展出來,但那股氣息已然讓得何峥嵘頭暈目眩,忍不住悶哼一聲,身影跌坐在地,臉色變得煞白。
“多謝蕭姑娘對何師弟劍下留情。”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甯浩然出現在了離宮山門前。
他的旁邊站着大師兄歐陽勝雪和江子畫。
蕭知南回眸望了一眼甯浩然,随即便把視線定格在歐陽勝雪的身上。
沈霁月和周洛連忙把何峥嵘攙扶回來。
周洛低聲說道:“幸好蕭知南隻是來挑戰的,沒有什麽敵意,否則你貿然站出來,很可能性命難保。”
何峥嵘輕咬着嘴唇,沒有說話,顯然他受到了一些打擊,似乎依然沉浸在蕭知南帶給他的極其恐怖感覺的一劍上。
“你便是離宮劍院的大先生?”
此時蕭知南眺望着歐陽勝雪,那青衫裹身,面容白淨,身材瘦弱的男子,似乎很難跟離宮劍院大先生這般身份聯系在一起,但那瘦弱的身體裏卻蘊含着極其強大的氣息,蕭知南能夠很清楚的察覺到。
歐陽勝雪微笑着說道:“在下複姓歐陽,名勝雪,當不得蕭姑娘一句先生,離宮劍院和琅嬛劍廬同爲五境上宗,而蕭姑娘是劍廬裏唯一的親傳,便也是劍主之名的繼承者,論起身份來,蕭姑娘尤在我之上。”